“是您自己嚷嚷着要骑骆驼好吗。”
“那下回孤自个儿骑骆驼的时候，宝珠大人就在后边跟着跑呗。”
“揍你啊。”
“穆遥，你带西凤酒来了吗？”
“有有有！娘娘要的东西，我当然是好好准备了！”
“那今晚就一起喝个痛快吧！”
欢声笑语此起彼伏，玲珑却在喧嚣中静默着。
她明白武姬娘娘几人如此欣喜愉悦，并非是对璟云漠不关心。恰恰相反，他们既担心璟云的安危，也还顾虑着自己。这般欢闹，只是为了不让玲珑沉浸于悲凉的情绪，故意制造出轻松的气氛来。
然而，玲珑也只能勉强挤出一丝面具般的僵硬笑容。
入夜，武姬娘娘让几个喝到酒酣耳热的孩子在宅子里住了下来。
那人不在，便无人敢阻拦玲珑饮酒。几杯下肚，她的步伐就变得轻盈而飘忽，仿佛每一步都在舞蹈。
宝珠将醉醺醺的自家二小姐扛回房后，本想陪她一晚，但见她口中不得体地喃喃唤着那个人的名字，便还是识相地退了出去。
玲珑和璟云的那一夜，便是在这间房里度过的。
她只当那是这一世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方才席间，武姬娘娘私底下安慰玲珑说，璟云可能是有无法明言的苦衷，才只身一人离开了西关，绝非不辞而别。
玲珑当然相信璟云。他是那个愿意为她浇灌沙漠的人。
万一的万一，倘若璟云终于放下执念另觅新欢不再回来，或者，如同这世上大多数的男人那样，单纯地去温柔乡里享受身体的欢愉，那都是璟云自己想做的。对于已嫁作人妇的玲珑来说，已经是与她毫无关联的一件事情。
但玲珑的心里竟溢出许多嫉妒与占有欲来，让醉得飘忽不定的自己变得沉重地要向下坠去。
以往璟云在身边时，他给予了她太多的安全感。
护她，爱她，她的任何决定，璟云都会毫无保留地为她全力以赴。哪怕是将轮回转世的离奇故事告知璟云，他也全盘接受了，也不曾责怪过她一个人独断的选择。
嘴上说着璟云并非货物，不属于任何人，但两人的相处模式，就好像璟云的身心理所当然的只属于玲珑一样。一旦璟云真的离她远去，心里便如同千根针万根针地扎刺着。
到头来，自己和陆清音也并没有什么两样。至多是偶尔给予他温情，然后想支配璟云的人生而已，算得上什么爱。
玲珑的判断力和自制力像是被抽离了身体，只剩下一股没来由的自我厌恶，然后无意义地重复呼唤着，思绪和视野都变得模糊……
***
清醒之后，玲珑和穆遥便将自己收拾干净，正式入宫觐见。
第一次面对灵帝，穆遥多少有些紧张，但也尽可能地展现出白虎穆氏一族应有的风采来。
“臣妻玲珑，亦精通西语，知晓邦交礼节，故随臣一同进京为陛下效劳。”穆遥端肃又郑重地向灵帝介绍了自己的新婚妻子。
当年，玲珑为了更好地融入西凉州的生活环境，在南珠便学了三年的西语。
璟云亦然。
“甚好。”灵帝轻合眼帘，言语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字字句句都是令人心生敬畏的敲打，“西域使节皆非等闲之辈，你夫妻二人虽负参赞之职，但举止言谈皆代表寡人之威仪，万万不可轻忽。”
“遵旨。”
玲珑躬身行礼时，目光忍不住被灵帝扶在膝上的双手所吸引，却也只敢匆匆一瞥。
那奇特的第六指泛出些许红色，与玲珑在璟云身上见过的火铳烫伤有些相似……
***
最终从西域辗转来到辰阳的秀女，总共八人。
选秀期间，灵妃娘娘清场了一家酒楼，指定其为邦交会馆，供秀女与使节们休憩入住，也方便礼部统一管理和监视。
因为秀女们不方便与男子兵士接触，扈卫工作则由殿前司女子营负责。
翌日，玲珑便同穆遥一同前往会馆作礼节性的拜访。
寒暄之间，玲珑能明显感受到来自大多数秀女的冷漠反应。或许女儿家们心中暗暗祈祷着此次选秀花落别家，好让自己清清白白地回到故乡，另寻姻缘吧。
然而有两位秀女却不太一样。
一位是百里国的三公主香茹儿，生得皓齿红唇，体态丰盈健康。尤其是那颗高挺的鼻梁之上，深邃的眼眸之下的美人痣，笑起来时风情万种，格外令人印象深刻。
若是只为繁衍皇家血脉，香茹儿绝对是八名秀女中的最佳人选。
香茹儿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面对玲珑和穆遥时便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鼻尖向上翘得高高的，就连同来的百里使节与穆遥说话时，也都个个昂首天外，仿佛他们才是会馆里的主家。
但庆国才是神州大陆上的霸主，百里人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除了向灵帝进献的几车贡品之外，百里公主也为参赞夫妇准备了见面礼。
一小箱百里国盛产的橄榄石和绿松石。
玲珑却拒绝了。
“听说参赞夫人是富甲一方的南珠出身，这是瞧不上我们百里国的绿宝贝们？”
香茹儿假声假气道。但她似乎并不懂得庆国的语言，所以玲珑和穆遥便用西语与她交谈。
“百里国是闻名遐迩的绿矿石宝库，我等自然很是稀罕。但三公主与使节大人前日才刚到辰阳，旅途劳累还未招待妥当，我俩若匆匆收此大礼，心中必然有愧。不如等三公主拔得头筹，使节大人尽兴而归时，我再来三公主处选一件最好的宝贝，权当女子间的情谊证明。您看可好？”
玲珑不卑不亢有理有据，还有意无意地点出了香茹儿入选的可能性，把这位骄傲的公主哄得十分开心。
“那便说定了。对了，我什么时候能见到陛下？”
“按照选秀的程式，要到十日后的选秀大会方能正式面见陛下。”穆遥答道。
“哼！什么程式？搞得那么复杂……明日灵帝召见使节，我也跟去便是了。”
香茹儿嗔怪着，一旁的百里使节却慌了神。
“三殿下，不是明日，是后日……”
“嗯？是我记岔了？”
玲珑面带微笑地与穆遥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
正式的邦交盟会确实安排在后日，但如若香茹儿没有说谎，灵帝应该是对百里国有了些特别的“招待”。
明日，灵帝提前要与百里使节谈些什么，玲珑心中大致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