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最近几天不是很方便。”璟云不想打击大海他们,便胡口应付了一下。
“哦?”方才从璟云身上跌落的女子起身整理好衣裙,笑意盈盈地靠了过来,“公子是有哪些不方便了?”
“不方便同姑娘说话。”璟云端正了身子,眉心紧蹙,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来。
“公子不方便说话,闭上嘴听我讲话也是一样的。我这里,可是有许多好故事。”女子附耳过去,用只有璟云才听得见的声音道,“关于义王的故事。”
璟云倏地回头,惊诧地看向面前笑得眉眼弯弯,细辫如流水般垂落在胸前的女子。
细瞧之下,女子的眼角还有一颗美人痣,为她艳丽的容貌添了几分独特个性。
“你有他的故事?”
“我有。”女子速答,“怎样?要同我去楼上待一会吗?”
璟云动了动鼻尖,对方并没有说谎,便带着些许警惕颔首道:“一个时辰之内让我感到满意,若敢耍任何花招,我定不会轻饶。”
“无妨。”
在一片窃窃私语和打探目光的包围下,璟云随着那俏丽的女子上了楼。
***
这月十五的清晨,浑圆如银币的月亮仍然悬挂在天际,如同一抹温柔的告别,在渐起的曙光中逐渐黯淡。
今日是白虎沐灵的日子。
在四灵族的传说中,沐灵是洗去凡尘、赋予新生的神圣仪式。每逢族中有新添的成员——无论是初降人世的婴儿,还是通过结亲融入灵族的新丁,都会由各位台辅主持沐灵会,接受这一庄严的洗礼。
这一次的沐灵会,除了玲珑之外,只有一名三个月大婴孩儿和另两位与白虎结亲的平常男女。
玲珑焚香沐浴过后,静静地伫立在庙堂之外,穆台辅特意将他的儿媳妇安排在了沐灵仪式的最后。初升的阳光透过树梢,为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玲珑,你紧张吗?”身旁陪着的穆遥有些好奇。
“嗯,有那么一点点。”玲珑并不否认心中的不安,声音柔和而坦诚,“我沐灵朱雀之时,还只是个懵懂的小娃娃,记忆早已模糊。如今又要面对一次,难免是有些忐忑的。”
穆遥咧嘴一笑,道:“别担心,一会儿我也会在。”
不觉间已经候了一个时辰,穆夫人款步走来,将二人引了进去,并低声嘱咐穆遥好好记下程式。未来的某一天,白虎的沐灵仪式将会交由他来主持。
半明半昧的堂中烛火跳跃,错落有致地排列成一副四方的图案来。在这片光与影的交织中,青烟袅袅升起,檀香的芬芳缓缓弥漫,空气中笼罩着宁静又庄重的气息。
穆台辅让玲珑盘膝坐于中央闭眼冥想,自己则在堂上双手合十,开始轻声念诵。
那些细碎而神秘的祷词在空气中飘荡,忽而飘渺如远山的低语,忽而清晰如溪水的轻吟,它们在玲珑的耳边回响,既遥远又亲近。
有一阵微风悄然而至,一下在头顶盘旋轻抚,一下在面前吹拂掠过。接着,玲珑明显感觉到四周的烛光暗了下去。
“西之灵兽,镇邪恶煞,白虎穆氏,沐灵开眼!”
随着穆台辅的喝令,烛光突然间变得明亮起来,玲珑也随之睁开了双眼。穆夫人已经捧着族谱和笔翰朱砂静静地等待着。
玲珑接过笔,深吸一口气,在族谱上郑重地签下了自己崭新的名字“穆玲珑”,沐灵便算完成了。
这个瞬间让前一刻还是朱雀嫡宗千金的玲珑有些恍惚,直到穆台辅打开大门,向庙堂外微微躬身,有一缕温暖阳光洒进庙堂时,玲珑才清醒过来。
“结束了?”
“结束了。”
穆夫人扶起玲珑,摩挲着儿媳妇的肩膀予以慰藉。
沐灵的仪式比想象中的要简明迅速得多,但玲珑心里还是有些困惑不解,便向穆台辅询问道:“老爷,灵兽大人是否有在庙堂中现身?”
“当然。”穆台辅淡淡颔首,“我方才将它送走。”
“可我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玲珑深知,在沐灵仪式中,传说中的灵兽会显现真身,为那些被认可的灵族成员赐予祝福。虽然只有四大台辅拥有目睹灵兽法相的荣幸,但参与沐灵的个体也应当能感受到那神秘力量的触碰。而她,只能察觉到一点点清风的撩拨。
果然,因为我是白子吗?
穆台辅察觉到玲珑的失落,髯须轻轻起伏,道:“应是你的情况有些特殊。若不准许你入族,灵兽们是不屑于现身的。但灵兽们既然愿意来见你,便是已经认可了你,所以无需担心。”
“您是说,灵兽……们?”玲珑一惊。
“嗯,在你身旁显现的,除了白虎灵兽,还有朱雀灵兽。”穆台辅平静地扫了一眼同样感到震惊的妻儿,继续道,“往常的沐灵仪式,白虎灵兽在现身后会舔舐沐灵者的双眼,赐予灵能,但它这次只是围着你不停地绕圈。而你的头顶,则是朱雀灵兽在飞舞盘旋。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拜见朱雀灵兽,算是三生有幸。”
穆夫人抚着玲珑的掌心亦是轻轻一捏,笑道:“看样子,咱们家穆遥娶到玲珑,可真是福禄双全呢!”
玲珑与穆遥对望一眼,两两讪笑。
穆夫人正高兴地搭着玲珑的小手要继续说话,突然有急信来报,众人便立刻回到了府中的议事堂。
从西关县来了两封信,一封自然出自璟云之手,一封却是从副护使那里来的,收信人都写的是穆台辅。
如有公事相告,分明只需作为边护使的璟云一人来信告禀即可,副护使却紧急跟来一封,着实怪异。玲珑隐隐地开始心如悬旌。
穆台辅赶忙先打开了璟云的信。今日的这封书信不再只有两三行,洋洋洒洒地大约写满了四五张纸。
“如何?师父说了些什么?”穆遥急不可耐地问道。
“是这三个月来西关边塞营中的公务记录。不愧是名将之子,看样子营中事务都被璟云料理得十分妥当。另外他还列了些管治边塞的建议办法,和约莫三年份的练兵计划。”穆台辅先是满意地点头,忽然之间,又倏地绷紧了眉心,“可这行文方式,不太像是报告,而是像在同我交代些什么。”
穆台辅又打开了另一封信。
玲珑看见穆台辅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自个儿的心脏也在怦怦直跳。
“老爷……?”
“嗯,确实不太妙。”穆台辅抬头,无意间向玲珑瞥去,“璟云他,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