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幻婆婆端来一个小罐,递给武姬娘娘。
“璟云,麻烦你确认一下,这是否就是幽冥蛊王。”
璟云只看一眼,便蹙眉确定了,道:“莹白色的光泽形态都与《毒物本经》一致,有青龙之血的气味,也有陆清音的臭味,确实是由我兄长炼制,陆清音以血豢养的幽冥蛊王。”
“娘娘,您下回可别再把这玩意儿端到饭桌上来了。”
宝珠觉得手里的大鸡腿子也不香了,撅起小嘴发了个牢骚。
“抱歉抱歉,是我不好。”武姬娘娘挠了挠头发,赶紧将小罐拿远了一些,又让幻婆婆去取了个火盆子,“今日大家伙都在,就一起做个见证,这稀奇的害人玩意儿就让它就地正法吧。”
穆遥不解:“可是这不是陆清音作恶的物证吗?”
“单凭这件物证,灵帝多半是不会承认的。他完全可以向天下人声称,唯有青龙才懂制蛊用蛊,让陆家血脉与蛊毒撇清关系,甚至可能追究到同样身为青龙的璟云身上。除非这蛊王就好端端地躺在公主府的地下密室里,才算是有理有据的确凿物证。”
玲珑不疾不徐地解释了一番。
“哦?玲珑小姐比孤还了解父皇嘛。”
“殿下谬赞了,毕竟肆灵会那件事,给红玉将军夫妇定罪的理由就是如此逻辑——因为世间的普遍认知是,只有最优秀的青龙才能做到悄无声息地给青龙台辅下毒,也只有最优秀的青龙才能掌握幽冥蛊,而不是陆氏一族。”
“玲珑说的没错。”武姬娘娘点点头,“所以我在主张清音的用蛊罪状时,并未提及幽冥蛊,仅是将我所掌握的情人蛊受害名单呈了上去。既然公主府地下的蛊毒尽数焚毁,那些情人蛊的宿主也就无法以蛊后续命,不消几日,清音用情人蛊笼络人心的证据便会自己出现在陛下眼前。但我偷换出来的幽冥蛊,却完全没有这般的说服力。”
在得到众人的理解后,武姬娘娘便亲自将小罐中的秽物倒进了火盆中。
火焰瞬间迸发出幽青色的邪光,在众人面前滋滋作响,慢慢地燃烧殆尽了。
玲珑长吁一口气,毒师一事从某种意义上已经告一段落,这也意味着,自己也已经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辰阳了。
但对于璟云来说,辰阳仍然掩埋着自己爹娘遭遇不幸的秘密。
“娘娘,玲珑想求您一件事。”
“说吧,我的好姑娘。”
“我希望您能继续替璟云追查当年肆灵会的真相。辰阳之中,我们能仰仗的贵人也只有您了。”
在火铳的威逼之下,清音公主向璟云所坦白的都是事实,却只能证明红玉将军夫妇并未挟持过公主,并无法替二位将军洗脱谋害青龙台辅夫妇的嫌疑。他们为何会突然离席,为何会出现在禁林中,除了他们还有谁能够迫使祁台辅喝下毒药——尚有许多谜团亟待解开。
玲珑几乎是昨夜与璟云缠绕相依时才意识到,原来他俩的命运一直以来都紧紧相扣。肆灵会命案不仅仅是璟云的心结,也是改变玲珑几世命运的开端。
“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定要还红玉和文飞一个清白的。”武姬娘娘的笑容如春花般灿烂,语气却是毅然决然。
“朱雀小姐怎么不拜托孤?孤就不是辰阳的贵人了吗?”
风竹太子十分不满,用扇子叩响掌心,眯眼揶揄道。
“殿下难道不是青龙代台辅吗?难道不应该常驻东苍吗?”
玲珑不甘示弱,连用两句反问回敬太子。
倒也不是她不信任风竹太子,而是玲珑早就看穿风竹太子虽高居储君之位,却没有半点实权。反倒是武姬娘娘虽然行事低调,却深藏不露,厚积薄发。
“我留在中央辰阳,玲珑和穆遥守在西凉,雨琴和琉璃坐镇南珠,小白则亲自探查东苍。这下除了北方之外,神州各地都遍布了我们的伙伴,今后互通情报,你我各自发挥所长,必然会找到新的突破口。”
不愧是武姬娘娘,既肯定了每一个人的价值,又将众人牢牢地联系在了一起。
玲珑心中暗暗佩服。
但东南西北中,唯有北乔州难以插足。
亲军司统领是玄武人士,公主府的机关密室也是由玄武制造,还有只有过境北乔才能牵线搭桥的北方蕃兵。这一切的一切都至少说明了,玄武壬台辅与在座的众人没有站在同一个立场之上。
还有一个念头,不停地在她的脑海中旋转。
“关于突破口,我有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是无稽之谈的想法。”玲珑语气中带了几分谨小慎微,道,“祁台辅中的蛊,如果不是具备上乘实力的青龙分宗所制,那么就还剩下两种可能性。”
玲珑说到这里,顿了顿,见风竹太子面色微沉,于是向武姬娘娘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没关系,大胆说,小白不会介意的。”
“好,那便得罪了。”玲珑调整了呼吸,继续道,“余下的可能中,最有可行性的便是,这蛊乃是陆家人所下。”
“清音说不是他,那朱雀小姐觉得,是孤下的,还是父皇下的?”
“我姑且信任殿下。”
“姑且……”风竹太子仍是有些不爽,“那是父皇下的?”
“如果不是陛下呢?”武姬娘娘打断了风竹太子,将身子凑近玲珑,问道。
“如果不是陆家人,那最后还有一种不可能的可能。这蛊,是祁台辅自己下的。”
“哈啊?”
风竹太子、宝珠、穆遥异口同声。
璟云和武姬娘娘倒是没有感到太过意外的样子,平静地注视着玲珑。
“倒也不能说完全没可能……对了,玲珑,你怎么不问我,祁台辅中的是何种蛊毒?”武姬娘娘又将身子撤后,双眸流盻轻笑道。
“要是娘娘知道,当然早就同我们讲了。娘娘可是连《毒物本经》都迫不及待地让我们誊抄了去的。”
武姬娘娘笑得更开心了。
“没错,我确实不知道。我手下寻来的信息很模糊,而当年验尸的仵作也在事发几个月后突发疾病而亡,线索就这样断了。”
整个肆灵会事件的前前后后,确实太过蹊跷。
众人又都噤了声。
穆遥突然岔开了话题,打破了沉默:“师父师父,有件事我一直憋着没问你呢!”
“什么事?”璟云从一片阴霾中回过了神。
“我和玲珑被关在柴房里的时候,你为什么进来就哐哐给我几拳?虽然现在知道你是在演戏,可是也揍得太扎实了吧!”
穆遥使劲提高了嗓音,似乎是饱受委屈,在向众人求安慰。
“没有为什么。”
璟云扭过脑袋,并未看向自己的好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