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玲珑和穆遥仍被囚禁在公主府中。
从上一间密室逃脱出来后,穆遥惊喜地发现墙面上嵌着几盏铜灯,还配了火折子。激动之下竟忘了长时间处于黑暗中的人无法立刻适应光线,冒冒失失地跑去点亮了一盏灯。幸好玲珑反应快,背过身用手遮住了眼睛。
“穆遥!快替我挡住!”
玲珑大喊一声,穆遥才意识到自己好心做了蠢事,慌忙挡在了铜灯前。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没关系。”玲珑柔声安慰道,闭着眼无奈地笑了笑。
稍等了片刻,玲珑觉得自己差不多能适应了,慢慢地睁开双眸。霎时,眼前的景象让她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里是一间宽敞的库房,四面开阔,空间有序。一面墙上用石块砌成了几排架子,错落有致地摆放着许多容器。另一边则还是用石块隔开一间间耳室,紧密地堆放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木箱子。
玲珑瞥了一眼不远处铜灯里跳跃着的火焰,猜测这里用石块作为主材的目的,一方面是便于整理,一方面是为了防止走火。
“原来这些虫子的目的地是这里。”
穆遥将玲珑招呼至石架子前。从方才的密室蜿蜒而来的那一条令人头皮发麻的虫道,最终聚集在了石架子上的一尊土瓮处。
“是蛊。”
玲珑语气淡淡的两个字,将还未曾见识过蛊毒之恐怖的穆遥吓了一跳。
“什么?!”
“不会有错。”玲珑眉头轻蹙,解释道,“瓮上的诡异纹样,瓮里的蛇虫残肢以及血腥气,九成九是蛊毒。万幸的是,这蛆虫所汇聚之处的蛊并没有炼成。”
穆遥满脸发懵,瞪大了眼睛打量着土瓮。
玲珑指了指一条拇指粗细、任由蛆虫钻进钻出的裂缝,继续道:“被封进容器中的虫蛇也具备一定的破坏力,以至于炼蛊失败。穆遥你看,这儿的裂缝,应当是蛇虫从里向外冲破壁障的痕迹。刚好瓮里还残余一些饵食,便将方才密室里的蛆虫吸引了过来。”
多亏了这几个月的经历和《毒物本经》,玲珑对自己所言十分自信。
穆遥一时间还无法消化过多的信息,只好跟着玲珑将石架子上的容器一一查看了个遍。
玲珑确信这其中有情人蛊的蛊后,一些遭遇过失败的制蛊器物,以及,幽冥蛊。因为此刻正对着她的这一尊将军瓮,长得和净山屯的那尊一模一样,但未有丝毫破损,瓮中还残留着蛇虫厮杀后的新鲜秽物,可关键的蛊王却早已消失了踪影。
玲珑不自觉地咬紧已经有些发干的嘴唇。
不管这幽冥蛊是由谁炼成,现在蛊王的处置权一定是在清音公主的手中。关于幽冥蛊,玲珑和武姬娘娘等人先前商讨过各种对策和可能性,但凡事皆不存在绝对的成效。玲珑心中默默祈祷,在自己和穆遥被囚禁之时,其他人千万不要出事。
除了蛊毒之外,玲珑还在石架上发现了各种珍奇的毒药毒草,譬如能够致幻的红色蒲公英。儿时,璟云曾因为这株罕见的植物身陷沼泽,因而使得玲珑牢记于心。有那么一瞬,怀念与感伤迅速涌上心头,让玲珑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人的温柔笑意。
玲珑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复杂的心绪缓缓吹散,回过神来后便即刻去找寻穆遥的身影。
穆遥看完了石架子上的那些容器,此时已经在另一头研究起木箱子,神色亦是极为严肃。
“玲珑,这便是账本上的那些火药了吧。”
玲珑几步上前,再度怔在当场——箱子里堆积如山的,是突火枪和震天雷。
这几十年来,庆国的神州大陆上未曾有过大的战事,对火器的控制也较为严格,兵部有专门用来妥善保管火器的武库,私人拥有火器则会被判谋反之罪。即使是当年的玄武叛乱,战场上除了近战肉搏的冷兵器,多是玄武擅长的机关器械,少有人使用甚至见过火器。
如果要弹劾清音公主,这里满屋子都是罪证。但前提是,玲珑和穆遥先要活着从这里出去。
与将谜题刻在墙面上的黑暗密室不同,这间库房的出入口根本不需要费劲寻找,那冰冷的铜门就明晃晃地矗立在眼前。
玲珑和穆遥在惊诧与感叹中欣赏完清音公主的“藏品”后,两人走到铜门前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此处没有任何复杂的玄妙机关,只是显而易见的,这扇铜门从内侧无法打开。因为透过麻绳粗细的缝隙便能发现,门的锁槽装在了对面。
穆遥像只固执的小狗般盯着门缝瞅了又瞅,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动静,忽然烦躁起来,狠狠地用肩膀撞击了几次,企图用蛮力松动门锁。但铜门只是随之发出沉重的闷响,锁却纹丝不动。
“喂,有人吗!”穆遥不耐烦地拍着门,刻意装出一副凶巴巴的嗓门,大喊道,“快来个人陪小爷打一架啊!”
“快别闹了,省些体力吧。”正靠墙坐着的玲珑笑着拉了拉穆遥的衣角,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不会有人来的,陆清音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出去。与其耗费体力,不如先休息一会吧。”
事已至此,玲珑也懒得再用尊称去称呼那陆家的嫡女。
穆遥乖乖地在玲珑身旁盘腿坐下,深深吐出一口气息,换了轻柔的语调小心翼翼地问玲珑。
“你说,我们能活着出去吗?如果饿死在这里,是不是也会被这些家伙吃掉啊。”穆遥指了指那些聚集在一起,互相挤压蠕动的蛆虫们。
“你想活着出去吗?”玲珑笑笑。
“这不是废话嘛!”
“既然还想出去,就想些开心的,别想着想着心也累了。”玲珑仰头望着天花板。
一旦静下来,倦意和饥饿便愈发强烈,只能将注意力放在虚空之外,身体才能好受些。不一会儿,玲珑的心绪就飘向了远方。
“你在想我师父吗?”穆遥突然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