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去净山屯那天,穆府早早地替玲珑三人备好了马车。玲珑从嫁妆里挑了些从南珠带来的新奇玩意儿,装了约莫两箱。
玲珑自知和璟云宝珠一道出门,看起来还是挺惹眼的。不如干脆装作行商的富贾,反倒是合理些。有璟云在,也没有贼人能够近得了身。
另外还有一小箱,是穆台辅交给玲珑,委托她带去辰阳的农作物种子。
“这是一位贵人定下的,已经用草木灰混好了,能保存很久。从净山屯到辰阳不过一日半的车程,净山屯的事情办完之后,玲珑也替我顺道去一趟吧。”穆台辅满脸笑意,语气却云淡风轻的。
西凉的台辅大人还真是会差人做事,不过也无妨,反正玲珑也想去辰阳看看。
“玲珑姐姐,璟云哥哥,我来送你们了!”穆芊竟然也带着那三位美少年,十分招摇地来送行了,这会儿她正从穆台辅穆夫人身后急切地挤上前来。
“谢谢你,芊儿妹妹最好了。”玲珑温柔地夸赞她。
被点了名的璟云并不作声。虽然穆芊最近来府里时,对他的态度正常了许多,但璟云仍旧觉得不怎么舒服。
穆遥在旁欲言又止,穆夫人瞧见了,赶忙把穆遥往前推了推:“遥儿,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同玲珑讲的吗?”
玲珑见穆遥还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便轻笑着开口道:“穆遥,我们这一趟出门不会太久,你放心吧。”
“好……”穆遥还是不自觉地朝璟云瞄了几眼,然后低声回答,“我会等你,你们的……”
末了,玲珑又伏在穆遥耳边,悄悄叮嘱道:“我不在的时候,没法替你打掩护。去找彩蝶姑娘的时候要低调,明白吗?”
穆遥感激地点点头。
经过几番打探,玲珑对穆遥和彩蝶的关系已经十分明了,也并不觉得彩蝶是自己在西凉的威胁。反倒是自己不在的时候,冰雪聪明的彩蝶还能替自己管管穆遥幼稚骄纵的脾性。
只是刚才的这番举动,在旁人看来仿佛是新婚燕尔般的亲昵,惹得穆夫人十分高兴,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宝珠一边侧目,一边杵了杵璟云,无趣地说道:“我们赶紧出发呗。”
玲珑也赶紧随宝珠钻进了车厢,璟云则坐到了辕座之上。正要驭马出发,穆遥却十分郑重地朝他们喊了起来。
“玲珑,璟云,一路珍重!”
玲珑掀起珠帘,笑着朝穆府门口的几人望了望。璟云则是挥了挥手,驾车疾驰而去。
“还有宝珠姑娘,路上小心!”穆遥远远地又补充了一句。
玲珑放下珠帘,对宝珠说:“穆遥在我和璟云面前都会紧张,可见到你却自然得很。这是说明什么呢?”
宝珠不解:“二小姐是想说什么呀?”
玲珑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道:“说明对穆遥来说,你还挺特别的呢。”
“啊?”宝珠一愣,即刻不悦地去戳玲珑的腰肢,“二小姐什么时候也学会胡说八道了?”
“还不是跟你学的呀。”玲珑一边扭身躲避宝珠的挠痒痒攻击,一边哈哈大笑。
“别了别了,穆世子是你的夫婿,璟云还是穆世子的白月光,我可不敢跟你们抢人。”宝珠加快了手上的进攻速度。
车厢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璟云不满道:“宝珠,这车身晃得我快驾不住了,要不我俩换换?”
“想和二小姐独处?想得美。”说罢,宝珠收敛了动作,朝玲珑吐了吐舌头。
净山屯位于西凉通往辰阳的官道上,西凉辖内离辰阳最近的使鸟驿站也建在那里。虽然净山屯只是座小小村庄,却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庄子,来往辰阳与西凉之间的旅客便常常在此落脚。久而久之,净山屯的村人们纷纷做起了客栈生意,因而净山屯在西凉还意外地有些名气。
“小姐,大概还有三里路就到净山屯了。”璟云瞧见官道上的路标,朝车厢里报告道。
“好,那我们找间干净的客栈住下吧。”
因为玲珑想早些抵达净山屯,三人已经马不停蹄地赶了两日,夜里都是在马车里和衣而睡的。即便三人的体力都相当不错,今日到了净山屯,也想先好好休整一番。至于如何探寻毒师的线索,玲珑心里当然是想了些计划的。
璟云寻得一处叫“卿卿小舍”的落脚地。虽然比起净山屯最大的客栈“云水间”,卿卿小舍只是一座带了院落的小酒馆,但客栈店面整洁、人气不减,还设有一处宽敞的马厩,玲珑也不喜欢云水间那奢华的派头,当下便在卿卿小舍要了两间客房。
客栈老板娘是位笑容可掬的大娘子,年纪约莫在五十岁上下,看起来神采飞扬,活力十足,客堂内往来的伙计和客人都喊她“银婶”。
“银婶,你家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给我们上一些吧。”宝珠急不可耐地要先填饱肚子。
银婶笑眯眯地上来招呼,正要说话,却忽然对着璟云愣了神。
玲珑正觉得奇怪,边上有位客人听见了宝珠的话,忙不迭地过来凑热闹:“哎哟小姑娘,真是可惜了!这才到正午,银婶家的银耳莲子汤今日已经卖光了。这可是卿卿小舍的招牌,我每隔三日都要来这吃上一碗呢。”
看样子,这位常客应当是净山屯的村民,并不是来住店的。
银婶终于回过神来,见宝珠面露失望之色,乐呵呵地说道:“姑娘不急,我每日都要煮的,三位贵客明日赶早便是。”
于是,玲珑便让银婶煮了三碗大肉面,再备了些特色的凉菜,当然也不忘给宝珠多加了只刚刚烤好的,滋滋往外冒着油香的大鸡腿子。
菜刚上齐,方才那位凑热闹的食客已经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番,见姑娘是肤若凝脂,公子是面如冠玉,不由得好奇起来:“这位公子同二位姑娘是要赶去辰阳?”
来了,玲珑心想。而后莞尔道:“去是要去的,倒也不那么着急。我们三人会在净山屯多住几日,找些人。”
“哦?”说话间,又有几个好事的食客围了上来,“在我们这里找人?找谁?”
“我倒也还不知道。我们几个是做珍宝生意的,既卖宝贝,也收宝贝。这辰阳的达官贵人,都喜欢从我们手上讨要些稀奇玩意儿。听说净山屯也有人在卖稀罕的物件,我们便来碰碰运气。真遇上好东西了,我们也好和辰阳的老爷夫人们交差。几位若是手上有宝贝的,这几日也可拿到卿卿小舍,给我们开开眼界,价格嘛,都好说。”
此言一出,四周打尖的、住店的,有些蠢蠢欲动。
有个长得肥头大耳的大汉忙不迭地摸出了自个儿脖子上戴着的无事牌,得意洋洋地上前炫耀道:“姑娘瞧瞧我这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可还算稀罕?”
玲珑斜睨了一眼,不温不火道:“这料子无棉无裂无杂,看着清净,但也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寻常之物罢了。”
大汉十分不满,将无事牌塞回了衣领下:“那姑娘倒是说说,不寻常之物应当是怎样的?”
玲珑笑意粲然:“第一眼目不转睛,第二眼心生畏惧,第三眼摄人心魂。”
人群中又纷纷骚动起来。
立马会意的宝珠悄悄地给自家二小姐竖起了大拇指。璟云却眉头微蹙,绷紧了神经。
用完膳,璟云说要去一趟马厩。刚到客栈时几人急着歇脚用膳,还没有时间给马匹添上草料。宝珠则嚷嚷着要去街上买些零嘴。
璟云不悦,道:“林宝珠,你就不能好好地陪在小姐边上吗。”
“是二小姐许了我的。你陪着不也一样吗。”
“也行,我喂了马就去小姐屋里。”璟云有些心事,没有想得太深,只是如实回答。
宝珠故作惊讶,用嘴摆出一个大大的“喔”的形状。
“好了好了,你们都各忙各的去吧,我又不是没手没脚,不需要你们每时每刻都跟着我。”
玲珑好说歹说,把二人劝了出去,而后决定在卿卿小舍里四处走走。
今日已经把饵都散了出去,接下来要做的,就只剩下静待鱼儿上钩。至于渔获如何,只能碰一碰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