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是书房,爹娘日理万机,你别去打扰。这里是议事堂,现在还没你的坐席。那边是膳房,没事别去捣乱。这边是习武场,是我的地盘,你也不要跟来。”穆遥乱指一气,没走几步就把府邸介绍完了,火急火燎地像是有什么急事。
宝珠已经撩起袖子准备出拳了。
玲珑把宝珠摁了下去,尽可能保持着体面的笑意,声音里略带愠怒问道:“穆遥,你很讨厌我吗?”
“……没有,但也不喜欢。”穆遥答得十分别扭,眼神却不停地瞄向一旁的璟云。
“不讨厌就行。”玲珑的表情缓和了下来,别过脑袋对宝珠和璟云道,“宝珠,先去把我们从南珠带来的桂花藕粉取来,再随我去膳房煮些甜羹,一道送去犒劳院落里的诸位大人。璟云,麻烦你把我们的行李整理一下,搬到各自的厢房。”
“哈?不是跟你说了别去膳房捣乱吗!”穆遥意识到自己的“权威”被挑战,恼了起来。
宝珠毫不在乎地走到穆遥面前,瞪了他一眼,哒哒哒地跑开了。
穆遥正欲发作,璟云轻跨一步挡在了玲珑身前,目光冷冽地看向他。穆遥仿佛被无形力量定住了,嘴唇微张,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噗嗤——”玲珑十分愉悦地笑出了声,“看来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俩将来还是能好好相处的。”
穆遥又羞又恼又不敢反驳,正支支吾吾时,一声又细又尖的叫喊刺破了他的耳膜。
“遥哥哥!”
姹紫嫣红的一团什么重重地扑向穆遥,把他撞了个踉跄。
“穆芊,你怎么来了?”穆遥满脸慌张地又向后退了几步,“不是说好由我去找你的吗?”
穆芊是白虎其中一支分宗的独生女,算是穆遥的表妹,同时也是白虎这一代的宗族中唯一的千金,因而备受族中长者的宠爱。院落里的那些白虎族人中,应当也有穆芊的爹娘。
玲珑来西凉前大致查阅了白虎的宗谱,听见穆芊的名字,便立刻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张扬跋扈的少女是何许人也。
只是没料想,分明白虎嫡宗都穿着朴素,穆芊却是一袭色彩艳丽的华服,与玲珑对白虎节俭质朴的第一印象格格不入。不仅如此,穆芊身后还紧跟着三名侍从,个个是肌肤白皙、明眸皓齿的青春少年,施着胭脂粉黛,其中一人眉宇间还透露着浓郁的西域风情。
“哼,你倒是来找芊儿呀,怎么等了月余都没见人影。”穆芊捶了穆遥一拳。
“那你也别带那么多男……人一道过来……”穆遥神色局促,看了看穆芊身后的俊美侍从,又看了看璟云,愈发的不安起来。
“他们都是我的人,我去哪儿他们都得跟着,有何不妥。”穆芊理直气壮地叉腰道,忽然瞧见了还有陌生人在,又问,“这又是哪家的姑娘?”
“这是刚从南珠来的,朱雀的林玲珑。”穆遥道。
玲珑嫣然一笑,微微点头表达了善意。
穆芊却不买账:“原来你就是那个姓林的白子,不过等你嫁给遥哥哥之后就得改姓穆了。也不对,白子就算入族白虎也不会身赋灵能,姓林还是姓穆倒也无所谓。”
玲珑一笑置之,璟云面色如霜。要是换宝珠在场,可能已经去踹穆芊屁股了。
“穆芊,你在胡说些什么!”穆遥有些听不下去了,出声呵斥道。
“芊儿说的都是实话!遥哥哥你干嘛凶我!嘤嘤嘤!”穆芊佯装要哭,身后的那几位美少年即刻将她围了起来,又是递帕子,又是替她吹眼睛,又是甜言蜜语地哄她。
原来穆芊是养了一群男宠。
玲珑听穆芊的语气,似乎是对自己有着莫名的敌意,但她却根本不在乎。
她猜想穆芊从小是在长辈与男子的宠溺中长大的,可谓绿叶成荫的白虎宗族中唯一的那朵娇花,故而并未学会如何对待同辈的女子。见到即将嫁入嫡宗,年龄相仿,身份却高于自己的玲珑,难免会有些抵触情绪。
至于对白子的蔑视,玲珑更是自幼便习惯了。往日里族塾的那些孩子,言语上的嘲讽远比穆芊的要恶劣得多。
玲珑浅浅思量了一下,穆芊这姑娘她能应付得来,不着急。比起这些,穆遥竟出言维护了自己,倒是令人高兴的一件事。
见穆芊此时正被三个男宠哄得应接不暇,穆遥鼓足了勇气,悄悄走近璟云身边,怯怯附耳道:“玲珑不是让你去整理行李吗?趁穆芊还没注意到你,快走快走。”
璟云不明就里,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离开,方才穆遥的举动反而将穆芊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哎呀!”穆芊的眼睛睁得浑圆,兴奋地凑近璟云,“这位漂亮哥哥又是谁,芊儿刚刚都没发现,遥哥哥竟然藏了个那么俊俏的美人儿。”
一阵恶寒涌上心头,璟云不愿搭理穆芊,侧身贴到玲珑身后。
“璟云……是玲珑的侍卫。”穆遥的声音微微发颤。
“哦?竟然只是个侍卫?”穆芊的表情更愉悦了,眼珠轱辘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
“璟云,你快过去吧。”玲珑暗暗拽了下璟云的衣袖,同他交换了眼神,璟云便轻轻颔首,疾步而去。
“哦呵呵,真是连走路的样子都风姿绰约呢。”穆芊望着璟云远去的背影,兴致盎然地舔了舔唇角,全然不顾身边另三位美少年挂在脸上的不悦妒意。
“完了完了……”穆遥扶额摇头。
“遥哥哥在嘀咕什么呀。时候不早了,你今天不去仙乐坊了?”穆芊又捶了穆遥一拳。
玲珑眉头一皱。仙乐坊?那不是西凉首府最大的青楼吗。
穆遥却似乎不认为提及仙乐坊有失妥当,赶紧把穆芊往玲珑身边一推,道:“府邸已经介绍完了,我还有急事,穆芊就交给你了。”
“好,你去吧。”玲珑不打算对今日才第一次见面的穆遥束手束脚,仙乐坊的事日后再让宝珠查探就是。何况与穆遥接触下来,玲珑觉得自己未来的夫婿虽然有着与年龄相符的稚气,但性格还算是朴实。穆遥古铜色的肌肤和粗糙的手指在玲珑看来,绝不会是天生的,反倒像是经常在田间劳作的证明,这样的人不应当是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
“听说朱雀掌握着庆国三成以上的财宝,可我看玲珑姐姐的穿着打扮挺一般的,浑身上下也没几件像样的首饰。你真的是朱雀的千金吗?”
穆遥走远后,穆芊更加肆无忌惮地用她的白虎灵能打量起玲珑的装束来,一边评头论足,一边招手让莺莺燕燕的三位男宠服侍她坐下,开始捏腿揉肩。
“我不比芊儿妹妹年轻貌美,值得华冠丽服相衬。衣裳而已,我穿着合身便行。”
玲珑懒得争辩,决定先哄着穆芊。但事实上,玲珑带来的两车嫁妆和行李里,有的是金丝银线的衣裳和稀世难求的珍宝,只是她向来不喜那些。加上从南珠赶来西凉实在是舟车劳顿,玲珑宁愿穿些轻便的。
“没想到玲珑姐姐如此普通,却能嫁进白虎嫡宗,还占着一个和自己完全不相称的高阶侍卫呢。”穆芊被三位美少年揉捏得摇头晃脑,撅着嘴嘟囔着,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言语中有半分无礼。
玲珑在心里嗤笑,表面上却仍是和和气气的:“芊儿这就说得不对了,璟云不过暂时是我的侍卫而已,谁都不曾占有他。”
穆芊闻言,忽然直起身子,朝着玲珑挑了挑眉道:“玲珑姐姐把璟云哥哥让给芊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