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屋里有吃的东西没?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叔根本就没进去过,怎么知道里面有什么。
所以,一下子就被问呆了。
耳朵微动,又接受到了谁的传话。
“很抱歉,我并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够回来。竹楼因为才修建的缘故,所以里面还没有准备那些东西。额,梨姑娘您比较特殊,应该可以自己解决吃饭的问题。”
后半截声音渐小,听起来有些心虚。
“咳咳,再说,这里的东西,姑娘您未必吃得惯。即便是我,也只能做到当场做的让您当场吃。搁置个把钟头后,都会变成黑乎乎的,您绝对不会吃的。”
南舒梨回想起之前在翠巫港看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吃食,顿时心底翻涌,有了不适的反应。
“就没有稍微能够长久一点儿的吗?”
“姑娘能够带个完好的梨过来,或许也可以带别的吃食过来。姑娘何不试一试?”
狂风掀起巨浪,将小船颠起又放下。
黑袍大叔向远处瞟了一下,神色紧张,“抱歉,梨姑娘,上头又在催我了,我必须赶紧出发,不能再逗留于此。姑娘您保重。”
“保重”二字飘忽着远去,小船载着黑袍瞬息便已无踪影。
南舒梨微张嘴,将即将出口的话噎回去。
随着小船的离开,雷暴渐渐也离开了遇舟城,将所有的愤怒都倾泄入翻滚不安的河流。
残垣断壁的破城像是有无数无形的人在忙碌,一砖一瓦的开始清扫重建。
昏倒的人逐步醒来,然后莫名其妙的就加入了重建的行动中。
他们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虽然醒来的地方有些奇怪,却没有深究。
他们忘记了之前的那场突然的灾难。
对于突然出现的成堆的砖石等建造材料,完全不惊讶意外,坦然的忽视掉一切莫名其妙的现象,闷头干着自己的事。
新城建造的格外快。
壮观不失厚重。
像是刚洗过的巨石,又被沙尘铺了满面的复杂观感。
沉睡于地底的古城,开门迎接远道而来的人。
可她无论怎么努力,都洗不干净身上厚重的泥土,洗不掉身上的尘埃。
南舒梨没有进竹楼,就坐在竹楼前的石头上,静静的看着遇舟城的重建。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看。
只是转头时扫了一下,然后就莫名移不开眼。
她好像听到遇舟城在哭。
很委屈的哭。
像什么?
像是走丢的小孩儿,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父母,积压于心底的委屈再也压不住,一股脑全部倒出来,想得到父母的安慰和夸奖。
而遇舟城倾诉的目标,好像是自己?
南舒梨觉得很荒谬,但直觉告诉她,似乎,确实是这样的。
她头疼的扶着脑袋,有茫然,也有心虚。
不知所措。
酝酿许久的暴雨终于下了下来,冰凉沉重的雨滴将南舒梨从浑浑噩噩中拉出来。
她惊醒,急忙冲到竹楼下。
不宽的屋檐神奇的避住了雨水,成串的雨珠形成雨帘自她眼前垂下,接入地里,不见半分湿润。
无意间摸到口袋里有个硬东西,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之前的那个梨核。
梨核很新鲜,像是刚吃的一样,没有任何变色的地方。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是一场难得的雨,应该趁现在把梨核种到土里,梨核吸收了足够多的雨水,才有可能发芽。
雨很大,但入地的雨水根本不知道去哪儿了,地面该干裂的依然干裂,怎么去种?
没有工具,难道要她用手刨坑不成?
推开竹门往里瞅,也没发现有趁手的工具。
她打算进屋,暂时放弃种梨。
但那个声音如同蚊子一样缠着她,一直在心底在脑海,催促着她去种梨。
她很烦躁,想拍死这蚊子,却突然察觉,这是她自己的声音。
喋喋不休。
南舒梨痛苦的捶打着自己的头,摇晃着,抗拒着,不见任何效果。
头痛欲裂。
她从屋檐下走出来,站在雨幕中,雨水淋湿了头发,也缓解了她的痛苦。
透过朦胧的雨幕,她模糊看到竹楼侧面拐角处的屋檐下,斜插着一根长长的东西,像根棍子。
南舒梨用手抹掉脸上的雨水,往拐角处靠近,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与大叔划船用的那个杆子差不多,似乎是根篙(gāo)竿,相比较的话,要小很多,大概只有她的胳膊长。
篙竿一端是亮晃晃的铁尖,另一端是明闪闪的铁钩子。
那玩意儿太锐利,更像是兵器。
不过现在南舒梨也顾不了那么多,毕竟再也找不到比这更趁手的挖坑工具了。
意外的是这篙竿并不重,稍微一使劲儿就被轻松拔出。
南舒梨见猎心喜,试着挽了个棍花,意外的顺手,像是在用自家的东西。
不,更好像是,在用一件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武器,心意相通,格外贴合。
即便头痛得到了部分缓解,却依然让人很难受。
得了顺手工具后,南舒梨便在竹楼旁选了个地方开始挖坑。
坚硬的地面被钩子轻易掀开,带起一块泥土。
锐利的尖端滑过地面,就像是划过轻薄脆弱的纸张一样容易。
南舒梨熟稔的挖好一个小坑,将梨核埋进去,用手拢土掩埋,才发现那些没有拳头大的土块,居然格外的沉重瓷实。
将这些碎土块盖在梨核上,无异于直接压了一堆铁块上去,怕是会直接把种子给夹没有了,怎么可能发芽。
好在手里有工具,直接将土块全部用钩子敲碎,尽可能的细碎没有疙瘩之后,一层一层铺进去,把梨核埋好。
被处理过的碎土变得不一样,被雨淋到会有湿润感,会看到水迹被它们吸收,然后慢慢的越来越湿润。
颗粒分明的碎土慢慢溶化,有了粘稠的泥浆,将破碎的个体再次连接起来。
随着时间过去,这一处的泥泞开始蔓延,将边缘处坚硬板结成一块的土地浸润,逐渐潮湿,逐渐软化,逐渐泥泞。
有什么东西在随着这场雨,无声无息的发生了变化。
南舒梨立在雨里,任雨水冲掉手上的泥巴,冲得干干净净。
手被洗干净以后,头也不痛了。
南舒梨长舒一口气,提着篙竿走进竹楼。
困倦疲惫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