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苗英老师来找我,交给了我一封信,说是家里人给我的。
家人,我有家人吗?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
我内心疑惑,却还是收下了信。
牛皮纸信封,上面印着一槐枝,绿色的叶子下面是一串槐花。靠近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槐花香。
好奇怪的熟悉感。
好像是以前曾经闻到过,并且印象深刻。但是我想了又想,没有记起来。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 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我只记得大学这两三年里的事情。
在来到这所学校以前的记忆,像是被什么抹去了一样,完全没有。
我好像是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
在我的记忆里,我没有家乡,没有父母亲人。
很多原本没有在意的地方,突然都变得怪异起来,就连在学校这两年的记忆,都不怎么连贯。不少部分完全是空白,好像我从来没有经历过一样。
只稍微往深处想了一下,头就特别的痛。
我拿着信封回到宿舍,放空思维,发呆了很久,这种疼痛才缓和下来。
只是那股槐花香,一直绕在鼻前,越来越浓。
我终于决定拆开信封,看一看里面写的是什么。
小白:
原本是不应该再打扰你的。你已经走出去了,再让你接触到这里的消息,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但是,这个事情对你应该挺重要的,瞒着你也不太好。而且,他特意交代过,一定要跟你说一声。他说,即便你彻底的离开了这里,即便你暂时完全忘却了这里的一切,但是终究会在某一天,突然就记起来了零星碎片。到时候模糊不清的记忆,会让你更加疯狂痛苦,很大可能会彻底毁掉你。所以即使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但依然请求我们一定要通知你。
小白,我以你爷爷的身份告知你,你的弟弟吴待云,已经离世。
我们已经尽力了,却依然没能让他活过18岁。
他在高考结束的第二天,在与同学结伴出游的期间,发生了意外。
坠河而亡。
因为他比较特殊,尸体不能埋葬在外面,所以我们将他运回来了。葬礼也将在这里举行。
消息我已经通知到了。
你大约还是回不来的。
世间事有太多不圆满,不必太强求。我们出不去,也帮不到你。你一个人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爷爷吴风树
……
槐花香萦绕鼻尖。
我想起了那股熟悉感在哪里,是一棵大槐树。
很高很大的槐树。
我想起了焚园,想起了爷爷,想起了大伯,想起了二爷爷,二奶奶。
还有小云,以及我的爸妈。
虽然还记不清太多的事情,但是这些人我都想起来了。
更重要的是,我想起了我的那本日记本,一本记录着我的记忆的日记本。找到它,应该就能找回我的大部分记忆。
黑皮日记本最后在行李箱的隔层找到的,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把它放到了这么隐蔽的地方。
翻开日记本的第一页,果然记的就是“槐香”。
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所有的日记。
随着一段一段的记录,那些消失的记忆,慢慢的都回来了。
通过这些日记我也发现了,原来在高中的时候,我出现过同样的情况。
高中三年,我同样忘记了家人,也忘记了记录那几年的记忆。
但在想起那些之后的第一时间,我就会再次找到这个日记本,然后把一切记录下来。
现在,我同样需要把这次的记忆记录下来。
但是在大学的这两年我没有记日记,就只有脑海里那些模糊的,完全不重要的一些记忆,完全就是荒废不用的杂草,一点作用都没有。
我向苗英老师请了假,拜托她帮我处理后续的事情。
现在是我们的实习时间,不用到学校报到,但是实习单位这边上班是有记录的,我不能直接走。
日记本上有写,在大学期间我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请苗英老师帮忙。现在我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拜托他。
她听了我的拜托后,很爽快的答应了。说是学校后续的事情交由他解决,不会影响我毕业,让我放心去做自己的事情。
解决了这个问题,我暂时松了一口气。顾不得收拾什么行李,直接打车去了火车站。
瞎想无用,还是先回到安平县再说。
然而我的身份证,在售票系统里买不到去湘市的车票。
别人可以,只有我不可以。
售票员也很奇怪,但是没有办法。
无奈,我选择了去离乡市最近的那一站。
这次买成功了。
我提心吊胆的等待着,害怕又出现什么问题。
好在乘车过程顺利。
到站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在车站广场窝到天亮,终于打到车去相市。
出租车开到一半,熄火了。
车开不动了。
等了半个小时,一直没有看到车经过。
我无意中看到,在路边有一块界碑。
原来,再往前走一点儿,就进入湘市了。
看来这辆车之所以出问题,完全是因为我。
如果我在这里干等着,有可能一直都不会有车经过。
我有些不好意思。
跟司机说不用他继续送我了,我自己往前面走一走,看能不能打到车。
他替我指了路,让我沿着大路一直往前走。遇到分叉的路口,就直走中间的这一条,不要随便拐弯下小路。
因为车停在半路上,司机对我有些愧疚,就没有收我车费。
其实应该是我亏欠他。让他遭了灾。
我坚持要给,司机差点跟我翻脸了,作罢。
我一个人往前走了大概半个小时,路上终于有车经过了。
遇到了一个顺路的货车,被好心的司机带了一程。
下车的地方是一个镇子。
那位好心的司机大叔,帮我找到了一辆要进湘市的车。
终于回到湘市了,太不容易了。
又累又饿又困。
天也要黑了,已经没有回安平县的车了。
我试着打家里的电话,依然没人接听。二爷爷家的电话也打不通。
还是联系不上。
只能明天继续努力,先回到安平县再看。
车站边的旅店好贵,一晚上就要几十块钱。为了明天能有精神,还是花钱住了一间。
洗了澡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脑子里全部都是小云那次在车站为我送行的场景。
原来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的。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只是一直默默的承受着。
越想越难受。
心痛。
我说过会保护他的。
我没有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