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两分钟。”他抬起手腕,那块骚包的开花表正开着一堆小花,可能是为了数清几点,他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下了手,慢慢地抚摸着它的表盘,说,“人生很长,但关键性的决策有时就只需要两分钟。好比六年前,如果你像上次一样追上我,抱住我,花两分钟给我解释……哪怕是撒谎,咱们俩的整个人生……都会不一样。”
说到这儿,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你也只有两分钟……希望你慎重。”
我看着他的手腕,没有说话。
实际上,我也是现在才突然间发觉,这块表的表盘上根本就没有分钟,分钟在侧面。
也就是说别看他一直在催我,但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段谈话到底有几分钟。
但一定不长。
毕竟从南市场到民政局这段路走路都用不了五分钟。
我也并不知道我考虑了多久。
但也一定不久。
正如他所说,关键性的决策只需要两分钟。
两分钟。
三个月。
我可以跟梁墨冬做三个月的夫妻。
我可以在任何地方,抱他,亲他,光明正大,什么都不在意。
再有女人像陆露今天那样挂在他身上,我可以直截了当地冲出去,揪着她的头发把她从我老公身上拖下来,叫她滚。
三个月,一百天,稍纵即逝。
如果人生中能点缀上这样一笔,那真是……
比死都值了。
所以如果我现在得了癌症,没多久好活,那我一定会答应。
反正要死了,放纵一下有什么关系?
可实情是,三个月后我得活着。
跟梁墨冬结了婚,难道要三个月不出门吗?
池枫都开上揽胜了,他也认得梁墨冬的车,恐怕真的如林莉莉所说,他们之间也像我们穷人一样,互相知道对方。
对于池枫,我现在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于是我真的认真思考了,最终还是说:“我要是不答应……是不是就真得给你二百万?”
梁墨冬说:“是。”
我说:“那……虽然很不要脸……但是借给我也不行吗?我按银行的利还你。”
果然他摇头:“不行。”
他表情平静,语气温柔,但很坚定。
当然,这也是意料之中的。
我要是他,我也不答应。
说起来,之前他想包我,现在他其实算是让了一大步。
毕竟,我现在这德行,我要是他,我也不敢娶。
我,满口谎言,人尽可夫,自私自利。
娶了我,那我肯定利用这层关系占尽他便宜。
就算不会,也至少能爆出点猛料,丢尽他的脸。
而且,凭什么他说三个月就三个月?女流氓尝到当他老婆的甜头以后,肯定要纠缠不休,离婚时候再扒他一层皮。
所以说他这样真的冒险。
……也很有诚意了。
于是我说:“你包我吧,我答应了。”
他似乎微微一僵,看了过来。
“我理解你的意思,但结婚证不能乱领,”我解释,“我要是想鬼混,领了也没用,再说你以后再娶陆露时候,人家发现你有婚史是要看你的离婚证的,你怎么跟人解释?”
“……”
没话了吧。
“所以,你就包我。”我说,“就那个蓝山别墅,我不出门,你要是不放心,就找人把我看起来,但其实有把锁就够了……我也不用分钱,就把这几个事情解决了,你有什么要求我全都听话。三个月后咱们各走各的,不要分手费,就当是咱俩终于谈了场恋爱,你要的那种感觉,都给你。”
见他还是不说话,我继续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想来这儿,你觉得我上次……那种反应是嫌你不娶我。不是的……我只是自尊心受不了。”
前男友的谎言又给崩了,他又突然搞这一套。我现在措手不及,情急之下,也只能想到这么解释。
梁墨冬终于开口,说:“那你现在怎么受得了?”
我说:“此一时彼一时嘛。”
那时候还没遇到池枫。
现在不一样了。
眼下这些事解决不掉的话,我就跑不了。
既然无法尽快跑,那住到蓝山别墅就是最优解。
呆在那间屋子里,起码有三个月不会遇见池枫。门儿都不出,梁墨冬肯定会很有安全感。
人被关久了会变得很木讷很愚蠢,对男人来说,自然就没什么魅力可言了。
三个月后顺理成章一拍两散。
我俩也算……彻底地划上句点。
话说回来,虽然也是那样关着,但跟梁墨冬谈恋爱……感觉肯定也不会那么糟。
毕竟我跟池枫之间,并不是他关我两年多那么简单。
这番话说完后,梁墨冬陷入极致的沉默。
期间我也在沉默。
真的,我很希望他快点同意,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看着那栋建筑,我真的……
有点儿把持不住。
终于,梁墨冬出了声:“好吧。”
这是同意了?
我心里莫名一疼,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把那块表拉到袖子里,垂着眼说:“既然你这么勉强。”
我不由得一愣,转头望向他。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扭头看向了右侧车窗外:“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会安排。何况就像你说的,是为了我。”
这意思……
“你下去吧。”他说,“我还有事,不方便送你了。”
我说:“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看向我,神态温柔,因为脸色苍白,看上去特别疲倦,“对不起……不该用这种手段勉强你。”
我说:“我没觉得你勉强我。确实都是我没做好,还得让你花那么多钱……要不就还是把钱借给我吧,我按高利贷的利还你。”
虽然需要几年,但没关系嘛,我相信我自己。
梁墨冬摇了摇头。
“去吧。”他说着,握住了我的手,“去吧,玫瑰。”
随即又摩挲了好一会儿,才说:“再见了。”
而后便松开了我的手。
却又朝我靠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想要闭眼,他却……只是打开了车门。
我下了车,眼看着梁墨冬的车开走了,消失在了转弯处。
心里一阵阵的空,这感觉就和六年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