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宁瞳孔缩了缩,抬眸看了他一眼,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话毕,裴玄清抬步入了正殿,却并未用膳,远远的在门后瞧着凉亭的方向。
亭内,太后一口一口抿着茶,并未开口。
林婉宁深吸一口气,主动开口道:“臣妾有错,甘愿受罚,太后别太过生气,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太后放下茶盏,看向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蹙眉道:“既然知错,便说说错哪了?”
林婉宁抿了抿嘴唇,诚恳又认真道:“臣妾一错在,伤了太后的心,太后费心教导,臣妾却用这些谋略来算计江家人。”
“二错在,这谋划里有陛下,臣妾只顾自己快意恩仇,却未曾考虑到陛下的尊严。”
话毕,一阵微风拂过,带着夏日早间淡淡的凉意,虫鸣之音在此刻显得有些刺耳。
一时院内沉默良久,太后挑眉问:“这就没了?”
林婉宁咬了咬下唇,还有吗?她暂时想不到旁的,没敢说话。
太后抬起胳膊,手肘支在石桌上,淡淡开口道:“你做的很好,两日时间,逻辑关系严密,人证充分,连同玉沁和玉燕的心思,你都算的一步未错,这些日子的教导,你倒是都听进去了。”
“可哀家想问问你,这些时日,哀家对你也算倾尽心思,这份心思,都不足以让你放她二人一马吗?”
这就是在怪她了,林婉宁呼吸一凝,正欲起身下跪,抬眼却瞧着裴玄清的身影就立在正殿门内。
她握着手帕的手紧了紧,看着太后的眼眸认真道:“臣妾对太后是真心敬重的,因着太后的悉心教导也曾动过放弃的心思。”
“可臣妾不甘心啊,臣妾身边人的冤屈就白白认下了吗?江嫔与江小姐一心要置臣妾于死地,从江嫔那日的话来看,诬陷慧心并不是她们第一次对臣妾动手了啊。”
“臣妾若次次忍让,谁知哪一次就避不过这祸事丢了命呢?”
“哼。”太后语气冷了下来。
“哀家竟不知,你是如此固执较真的性子,你的心思只在自己身上,可曾为皇帝想过一分一毫?”
林婉宁后背渗出丝丝凉意,正要解释自己也为裴玄清考虑了的,可太后并未给她开口的机会,接着道:
“世家与朝堂密不可分,处置一个嫔妃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个嫔妃是世家女子,那便是会左右朝堂的事了。”
“你想过皇帝在前朝要走多少弯路才能挽回你昨日的布局吗?想过是否因打压江家而会令钱家独大吗?想过若钱家独大,于朝堂,于天下是何等大祸吗?”
“退一万步说,朝堂之事,皇帝都可解决,那后宫中,于你又有益吗?皇后如今诞下嫡子,钱家又势渐强大,你在她手底下能讨到好日子?”
太后对林婉宁一向宽容,不过是觉得她听话懂事,安分守己,若能在后宫前朝有些手段便是更好,将来登上高位,也不至于拖裴玄清的后腿。
如今她是有了手段,可这手段里会影响皇帝,会影响江山,太后自是不可能满意的。
若她执迷不悟,知错不改,那便真成了独断专宠,祸国妖妃,哪怕拼着与裴玄清伤了母子情分,太后也不可能再留她祸害朝纲。
林婉宁一句一句细细听着,在心底也盘算分析,此刻她明白太后的意思了。
她不是怪自己伤了她的心,不是怪自己算计了裴玄清,而是怪她没有大局观,没有站在更高的位置去宏观此事该如何筹谋更为稳妥。
自己到底还是小女子见识,不如太后运筹帷幄,纵观大局。
以太后的角度来看,江山社稷最重,她应该隐忍不发,等待时机再报今日之仇。
就算等不到报仇那日就被江家姐妹害了,那又怎样呢?不过消失了一个小小女子而已,一人与一国,哪个更重,自不必说。
她站起身提起裙摆又跪了下去:“是臣妾见识浅薄,未曾思虑周全,臣妾愿抄录佛经为大周祈福,稍稍弥补愧疚之心。”
太后垂眸淡淡道:“你该抄录的是女则,以夫为纲,以夫为重。即便寻常人家,也不能拿男子的尊严脸面去做谋划。”
林婉宁埋头深深磕在地上:“太后教训的是,臣妾谨记。”
如此大错,抄录女则,教训几句,真的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小惩治了。
“母后,膳食要凉了。”
裴玄清的声音自正殿传来,太后闭了闭眼,叹一口气,才刚跪下呀,他这儿子何时如此沉不住气了?
太后站起来转身朝正殿去,无奈落下一句:“用膳吧。”
林婉宁没曾想过此事会这么容易就过去,但过了太后这一关,她才算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
沐山行宫-海棠水榭
二人在南山苑陪太后聊了一个上午,用过午膳才回来。
裴玄清拉着人往寝殿去,刚松了手转身,一股山茶花香扑进怀里,柔软的手臂顺滑的伸到他的后腰处。
裴玄清愣了一下,扬起双手将她牢牢的抱在了怀里,他的双臂不由自主的收紧,微躬着身子将下巴埋在她的颈窝,疯狂的感受着她的气息。
这是她的小婉儿第一次如此主动热情的拥抱他。
“陛下,臣妾是不是为陛下惹了麻烦?前朝的事是不是很难处理?”林婉宁被他抱的太紧,头埋在他宽阔坚实的胸膛前,气息都有些不顺,显得有些嗡声嗡气。
裴玄清明白她在想什么了,直起身子,揉了揉她的发顶:“没有惹麻烦,我在婉儿心里如此无用吗?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林婉宁抬着头看他,他眸中尽是温柔,带着一丝无奈轻轻哄着她,她不禁眼眶泛红起来:“陛下对臣妾这么好,臣妾要如何才能回报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