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贝多芬 046 话》
距离两周后的音乐会日益临近,当柏林爱乐乐团的演奏者们拿到乐谱时,脸上纷纷露出了惊讶与疑惑的神情。不愧是世界着名的大师威廉·富尔特文格勒,他所解读的路德维希·凡·贝多芬的《第四交响曲》看起来是如此的完美无缺,每一个音符、每一处标记都仿佛经过了精心的雕琢,让人不禁想要立刻就开始排练,去感受那音乐中蕴含的深邃情感与磅礴力量。然而,问题出在了第四乐章。
首席中提琴手马努埃尔·诺伊尔皱着眉头,缓缓走向威廉·富尔特文格勒,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与不解,语气却依然保持着礼貌与尊敬:“大师,冒昧打扰一下。”
“有什么事吗?”富尔特文格勒抬起头,看着他问道。
“第四乐章的速度似乎过快了,您能解释一下是什么原因吗?”马努埃尔·诺伊尔说道,在他身后,木管乐器的演奏者们也纷纷围了过来。虽然他们现在有幸能与威廉·富尔特文格勒这样杰出的指挥家合作,但实际上,柏林爱乐乐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并没有常任指挥。
究其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一直没有出现能被认可为柏林爱乐乐团常任指挥的合适人选。柏林爱乐乐团的成员们,基本上都是在世界范围内享有盛誉的演奏家。他们因自己隶属于世界最顶尖的管弦乐团“柏林爱乐”而深感自豪。尽管他们尊敬威廉·富尔特文格勒并愿意追随他,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无条件地盲目服从他的每一个指令。他们认为,自己作为世界一流的演奏家,就如同完美的“乐器”,不会轻易接受不合理的指示。所以,当他们对乐谱的解读产生疑问时,便毫不犹豫地提出了质疑,只是没想到会得到一个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回答。
“这个问题似乎不应该由我来回答。”富尔特文格勒看了看他们,然后微微侧身,说道:“进来吧。”
随着他的示意,一个孩子走进了练习室。那是一张大家都见过几次的面孔,正是那个言辞犀利的小家伙——贝贝。大约一个月前,我还曾严厉地批评过见习小提琴手汉斯,并且凭借一次演奏就让当时的选拔考试参与者们纷纷放弃。
“两周后音乐会的第一首曲目,降 b 大调交响曲,并非我独自解读完成的。”富尔特文格勒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缓缓说道:“这次音乐会的协奏者贝贝先生也参与其中。贝贝先生,诺伊尔首席似乎有疑问,你能回答一下吗?”
“这是怎么回事……”
马努埃尔·诺伊尔愣住了,练习室里所有的演奏者也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无论这个孩子多么优秀,他都不应该有能力参与到柏林爱乐乐团的演奏准备工作中来。
富尔特文格勒的话让乐团成员们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这也是我和富尔特文格勒事先预想到的反应。然而,富尔特文格勒却固执地坚持己见,他认为既然这不是他独自解读的乐谱,就没有必要隐瞒。或许这也涉及到他作为指挥家的自尊心问题吧。当然,他也料到会有这样的抵触情绪出现,所以他坚定地说道:“如果对乐谱有疑问,随时可以提出你们的意见。所有的问题都将由贝贝先生来解释。如果贝贝先生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或者你们无法接受他的回答,我们再重新讨论。但在那之前,第一首曲目将按照这份乐谱进行排练。”
富尔特文格勒说完后,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那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与不信任。
首席中提琴手马努埃尔·诺伊尔率先开口问道:“小家伙,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这样安排第四乐章的速度吗?”
“降 b 大调交响曲第四乐章的主题是变化。速度、音色、音量都需要多样化才能达到更好的效果。”我镇定自若地回答道。
“你能看懂乐谱吗?上面明明写着‘快板,但不过分(Allegro ma non troppo)’,伟大的贝多芬为什么要这样写呢?”马努埃尔·诺伊尔质疑道,他特意强调了“伟大的贝多芬”,似乎想用贝多芬的权威性来压制我。
伟大的贝多芬?原来他是这样一个坦率又善良的朋友。我心里暗自想着,然后回答道:“我知道。当时是因为如果速度过快,就无法很好地演奏出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叔叔您可是柏林爱乐的首席中提琴手,您一定可以做到的。”
“你说什么?”马努埃尔·诺伊尔有些恼怒地说道。
“如果不是柏林爱乐的首席中提琴手马努埃尔·诺伊尔,还有谁能驾驭这样的改编呢?正因为是您,所以才这样安排的。”我笑着说道,试图用一种委婉的方式化解他的质疑。
“这是什么逻辑……”
“如今有很多快速且风格多样的曲目,观众们已经不再满足于以前降 b 大调交响曲的演奏方式了。只有更大幅度地改变速度,拓宽音的纵向排列,才能展现出独特的个性。”我继续解释道。
“所以你是说这样演奏会很困难?小家伙,你可能不太明白,管弦乐团不是一个乐器在演奏,而是数十个乐器要像一个整体一样协同演奏。”马努埃尔·诺伊尔耐心地向我解释着管弦乐团演奏的复杂性,试图让我明白我的安排是不合理的。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的担忧。
“既然知道,就不应该这样改编。”他有些生气地说道。
“我已经说过我知道了,诺伊尔先生。降 b 大调交响曲的最新版本只有柏林爱乐能够演奏,现在不做这样的尝试就没有机会了。阿姆斯特丹皇家音乐厅管弦乐团、维也纳爱乐乐团都无法完成这样的演奏。”我坚定地回应道,心中充满了对自己改编的信心。
能够这样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真是一件非常便利的事情。要是在以前,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随着我逐渐熟悉现代德语,我已经能够准确地传达自己内心的想法了。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我深切地感受到柏林爱乐乐团确实如我所想象的那样,是毫无争议的世界顶级管弦乐团。威廉·富尔特文格勒不仅是一位将在音乐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指挥家,乐团里的每一位演奏者也都堪称世界顶尖水平。不仅仅是李胜熙表现出色,从世界各地汇聚而来的这些演奏者们,每一个人都有着非凡的技艺。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够进行这样大胆的改编。也正因为如此,这一切才成为可能。
我的话无疑是一种挑衅,让马努埃尔·诺伊尔一时语塞。
“……哼。”他无奈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然后拿出自己的中提琴,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说自己做不到,毕竟他在世界上享有极高的声誉,他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他轻易退缩。其他演奏者也有着同样的想法,看到马努埃尔·诺伊尔的举动后,他们也都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准备开始练习。
这就像我以前指挥时偶尔会用到的方法,虽然在当时因为我的名声,很少出现这种情况,但我常常会用这种方式来激发乐团的士气。毕竟,从事音乐的人自尊心都很强,所有的艺术家都是如此,尤其是那些已经站在领域巅峰的人。我是这样,他们也是如此。从威廉·富尔特文格勒对柏林爱乐乐团近年来未被评选为“世界最佳管弦乐团”一事的在意,我就可以确定这一点。既然常任指挥都如此在意,演奏者们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正如我所料,我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向柏林爱乐乐团的成员们解释我对两百多年前创作的降 b 大调交响曲进行的现代改编。
过了一会儿,在休息时间,我偶然听到了一些演奏者们的对话。
“确实……听起来会很有趣。”
“一开始我还很疑惑,但现在看来,这不仅没有破坏原曲,反而更加……”
“……没错。更好了。真的是那个孩子做的吗?简直难以置信。就算说贝多芬重生了,也不可能做到这样……”
看来,不愧是世界顶级水平的演奏者们,只要我详细地解释,他们就能理解。一开始如雨点般密集的问题逐渐减少,到后来大家都安静地倾听,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
“大家似乎都理解了。”我对富尔特文格勒说道。
“是的。”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和富尔特文格勒走到离演奏者们稍远的地方交谈起来。
“这个调皮的小家伙。现在看来,他当时对我说柏林爱乐是世界第一之类的话,也是为了今天做铺垫啊。”富尔特文格勒笑着说道,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欣慰与赞赏。
“确实不需要再说什么了。”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哈哈,小家伙居然懂得如何驾驭这些家伙。你是不是对指挥也感兴趣呢?”富尔特文格勒好奇地问道。
“只是想尝试吧。”我回答道。
“嗯。你幸亏来这里了,要是去了维也纳或者其他地方,肯定会闯祸的。”富尔特文格勒半开玩笑地说道。
“如果柏林爱乐是世界第一的话。”我笑着回应道。
“你这小鬼……”富尔特文格勒看着我,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被我的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作为柏林爱乐乐团的常任指挥,从克劳迪奥·阿巴多时代开始,就是由乐团成员们投票选举产生的。像富尔特文格勒这样在乐团中担任了近二十年常任指挥的人,自然深知一位优秀的指挥家不仅仅是能够完美地解读乐曲,更要有能够掌控管弦乐团成员的魅力与技巧。音乐上的完美只是基本要求,能够凝聚整个管弦乐团的领导力与智慧,也是指挥家必备的素质。如果管弦乐团的演奏者们对指挥家产生怀疑或者失去信任,那么这位指挥家就没有资格站在指挥台上挥动指挥棒了。正因为富尔特文格勒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才从我的言行中察觉到了“诀窍”。
“现在开始练习吗?”我问道。
“是时候开始了。第一乐章应该可以先排练一下。今天就到这里吧,你要留下来听听吗?”富尔特文格勒说道。
“好的。”我回答道。
“哈哈,那好吧,我们起来开始吧。”富尔特文格勒笑着说道。
从这一刻起,又轮到富尔特文格勒发挥他的指挥才能了。休息时间结束后,在第一乐章中不登场的乐器演奏者们为了个人练习离开了练习室,在富尔特文格勒的指挥下,柏林爱乐乐团开始了排练。
我看着他们拿到乐谱后,尽管是初次演奏,却能迅速地进入状态,将乐谱上的内容完美地呈现出来,心中不禁暗暗赞叹。每当出现一些小的失误时,富尔特文格勒会立刻指出,而演奏者们也不会重复犯错,他们会迅速地调整自己的演奏。这就是柏林爱乐乐团,世界顶级的管弦乐团。我不禁为自己当初接受李胜熙的建议来到这里而感到庆幸,这真的是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