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贝多芬 043 话》
在贝贝离开后的那间小型练习室里,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众人心中原本笃定地认为自己将成为柏林爱乐乐团的副首席小提琴手,毕竟他们为了这次机会付出了漫长的准备时间,而且按照常规的晋升途径,这几乎是他们唯一能够登上这个梦寐以求位置的机会,所以他们都格外珍惜,不想轻易错过。
然而,现任的常任指挥,那位与传奇指挥家富尔特文格勒同名的人,以其极为严苛的要求而闻名。他不仅拥有在舞台上令人瞩目的强大气场和无可挑剔的卓越指挥实力,还能够与乐团成员们维持着较为融洽的合作关系。但即便如此,他对音乐那种近乎顽固的完美主义追求从未有过丝毫动摇。也正因如此,尽管所有人都认可他在音乐上的权威性,但当第一轮选拔考试全员未通过的结果公布时,大家也只能默默接受。
在那之后,富尔特文格勒不辞辛劳地为每一位申请者逐一留下详细的评价与指导意见,这一举动让申请者们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全力以赴地弥补自身的不足,他们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的行者,紧紧抓住这一丝希望之光,拼命努力提升自己,只为了能在第二轮选拔中脱颖而出。
可是,就在大家历经千辛万苦再次站在这个选拔舞台上时,富尔特文格勒在聆听了来自亚洲的那个年幼孩子贝贝的演奏后,低声呢喃了一句。那声音虽然很轻,却如同平静湖面上投入的一颗石子,在寂静的考场内激起了层层涟漪,又仿佛是静谧空间里悄然弥漫开来的一层薄雾,弥漫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perfekt.”(德语)
完美。
有些人与他共事仅仅一年,而有些人则已经在柏林爱乐乐团跟随他演奏了超过十年的时间。然而,在他们的记忆中,从未有人从威廉·富尔特文格勒口中听到过“完美”这样的评价。因为他们太了解他的性格与标准了,所以当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时,申请者们无不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与此同时,他们开始重新审视刚刚贝贝的演奏,尽管之前可能因为内心的抵触而未曾真正去体会,但此刻,那完美无瑕、收放自如的演奏中,贝贝对情感的传递达到了令人惊叹的境界。那虽然是一首大家都听过数百遍甚至数千遍的贝多芬小提琴奏鸣曲 F 大调,但贝贝的演奏却仿佛赋予了它全新的生命,达到了一种众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让人不禁怀疑是否还能有比这更完美的演绎。
“下一位,准备好就可以开始了。”
没过多久,完成评价记录的富尔特文格勒叫了下一位申请者。一位男性站起身来,缓缓向前走去,然后恭敬地向常任指挥低头致意。
“我会在下一次机会中继续挑战。”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失落。
“……祝你好运。”富尔特文格勒回应道。
当他离开考场后,接着,又有一位、再一位的申请者陆续起身,他们走向威廉·富尔特文格勒,请求他的谅解并放弃了这次选拔考试。那原本充满希望与斗志的考场,此刻弥漫着一股沮丧与失落的气息,仿佛一场盛大的狂欢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无尽的落寞与寂静。
“大师呢?”
柏林爱乐乐团的行政总监卡米拉·安德森在处理定期音乐会相关的文件时,突然想起了威廉·富尔特文格勒。
“现在可能正在进行选拔考试吧。”一旁的工作人员回答道。
“选拔考试?什么选拔考试?”卡米拉问道。
“是选拔小提琴副首席的考试,之前有提到过的。”
“真是的。每次都这样,不跟我们打招呼就擅自进行选拔考试,然后又要求我们处理后续的录用事宜,这可怎么办啊。”卡米拉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哈哈,不过大师挑选的人向来都很准确啊。到目前为止也没出过什么大问题。”工作人员笑着劝解道。
“话虽如此,但难保哪天不会出问题啊。不行,这次我得好好跟他谈谈。”卡米拉坚定地说道。
“您别太激动了。”
就在这时,富尔特文格勒走了过来,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神情,那模样就像是一个得到了心仪已久礼物的孩子。
“发生了什么事?”我疑惑地问道。
“嗯,大家都放弃了选拔考试。具体原因我就不说了。我现在能告诉你的就是,贝贝你将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富尔特文格勒再次上下晃动着我的手,激动地说道。
“能够与你共事,我真的非常高兴。”
“我也很荣幸。”我回应道。
“嗯?哈哈哈哈!”富尔特文格勒突然大声笑了起来。
“对了,贝贝。”李胜熙在一旁有些不自在地叫了我一声。
“你的德语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听起来很有韵味,就像是一位老者在说话。”李胜熙好奇地问道。
听到她的话,我心中猛地一震,仿佛被人从背后轻轻敲了一下后脑勺。我在学习德语时,为了尽量缩小与这个时代的语言差距,特意通过观看德国电影来学习当时的语言表达方式,并对其进行了相当程度的简化,没想到还是被听出了端倪。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意识到,由于我生活的时代与现在相差近两百年,我所使用的德语与现代德语必然存在差异。就连标准德语中的里普利亚方言,我在最初观看德国电影时都觉得十分陌生和别扭,经过一番努力学习后,我本以为已经弥补了不少差距,没想到还是与现代德语有着明显的不同。
“哎呀,不过大家都觉得很可爱,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话说回来,电影对孩子们的影响还真是不小呢。你对汉斯说的那句骂人的话,到底是从哪部电影里学来的呀?”李胜熙笑着调侃道。
“我不记得了。”我有些尴尬地回答道。
我暗自庆幸,好在没有造成更大的误会。我心想,或许以后多看看电视剧或综艺节目会更好一些,毕竟里面会出现更多常用的口语表达。
“那我们走吧?”李胜熙提议道。
“好。”我回答道。
就这样,我们顶着炎炎烈日,喉咙干渴得仿佛要冒烟一般,与李胜熙一同朝着柏林爱乐音乐厅走去。
走进正门仅仅两分钟,一座我从未想象过的宏伟舞台便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我不禁惊叹出声,一时间竟忘记了回答李胜熙的话,只是下意识地不停点头。
柏林爱乐音乐厅的结构十分独特,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舞台,观众席环绕在舞台四周,这种布局彻底打破了我以往对舞台与观众相对位置的固有认知,仿佛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音乐世界的大门。
观众席被划分成层层叠叠的区域,无论从哪个方向都能够尽情地欣赏音乐,我望着这壮观的景象,内心的激动之情难以抑制,仿佛有一团火焰在心中熊熊燃烧。
“姐姐,姐姐。”我兴奋地叫着李胜熙。
“嗯?”她回应道。
“是不是根据座位的不同,听到的音乐效果也会不一样呢?”我好奇地问道。
“当然。虽然已经尽量让各个座位的音效相似,但还是会有差别。毕竟,仅仅是乐器的摆放位置发生变化,听到的声音就会有所不同,更何况是座位的位置差异呢。”李胜熙耐心地解释道。
这虽然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但我内心的好奇与期待让我忍不住想要确认。
“我好想现在就听听看。”我说道。
“反正明天就有定期音乐会,到时候我们一起来。贝贝和妈妈一起。”李胜熙笑着说道。
我用力地点了四次头,心中满是期待。我真想在不同的座位上聆听同一首曲子,感受那细微的音效差异,但我也知道这可能有些困难。不过,既然已经决定要在这里一起演奏,以后肯定会有机会的。想到这里,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仿佛已经听到了那悠扬的音乐声在耳边回荡。
傍晚时分,我们回到了酒店。母亲得知我通过选拔考试的消息后,高兴得合不拢嘴。
“我的儿子是最棒的!”母亲笑着说道。
看到母亲脸上洋溢的笑容,我原本因为兴奋而有些浮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幸福与满足。
“明天有演出哦。我们一起去看吧。”我对母亲说道。
“好啊。妈妈也很想看看贝贝演奏的地方呢,太好了。”母亲开心地拍了拍我的屁股,我却丝毫不觉得厌烦,反而觉得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中午,我和母亲参加了威廉·富尔特文格勒与柏林爱乐乐团的定期音乐会。在那九十分钟的时间里,我们沉浸在一场无与伦比的音乐盛宴之中。
富尔特文格勒对乐曲的诠释充满了激情与力量,他那富有感染力的指挥风格让每一个音符都仿佛被注入了灵魂。而柏林爱乐乐团的演奏者们也同样表现出色,他们与指挥配合得天衣无缝,对指挥的每一个要求都能迅速而精准地回应,那高超的演奏技艺让人叹为观止。
正如李胜熙所说,这无疑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管弦乐团之一。此刻,我亲耳听到他们的演奏,心中对未来与他们一起合作的日子更加充满了期待,那种渴望就像一颗种子,在我心中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音乐会结束后,我们与威廉·富尔特文格勒和李胜熙见面。我发现他们的表情有些异样,脸上带着一种既高兴又似乎隐藏着什么的微妙神情,让人捉摸不透。
最终,由柏林爱乐乐团的行政工作人员卡米拉代替他们,向我和母亲递上了一份文件。
“这是德国的《青少年劳动保护法》。”卡米拉说道。
母亲和我疑惑地看着那份文件,又看了看卡米拉。
“按照规定,本应先在行政部门进行确认后再开展相关工作,但富尔特文格勒大师在未得到我们确认的情况下就推进了这件事,对此我们深表歉意。”卡米拉有些愧疚地说道。
“嗯?”我和母亲同时发出疑惑的声音。
“根据《青少年劳动保护法》第六条的官方特殊规定,对于 3 至 6 岁的儿童,在音乐演出及其他演出、宣传相关活动中,每天上午 8 点至下午 5 点之间,最多可工作 2 小时。”
“而我们柏林爱乐乐团与副首席小提琴手的合同是按照每天 8 小时、每周 40 小时的常规合同进行的。一般情况下,我们不会提及这些,但这样的工作时长对于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无疑是过于繁重和难以承受的,所以……”
“因此,贝贝先生的录用结果将被撤销,对此我们代表柏林爱乐乐团向您表示歉意。非常抱歉。”
听到这些话,我感觉自己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这是现实吗?还是一场噩梦?
“这是什么意思!”我心中那原本充满希望和憧憬的美梦,瞬间如同泡沫般破碎,消散得无影无踪。
“别激动,贝贝。”富尔特文格勒和李胜熙试图安慰我,但我此时心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以至于连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
“胜熙小姐。”母亲用一种与往常不同的、带着一丝威严的温和语气叫住了李胜熙。
“是,阿姨。”李胜熙有些紧张地回应道。
“我们一家人在做出这个决定的过程中经历了什么,您应该很清楚。”母亲用德语说道,以便富尔特文格勒和卡米拉都能听到。
“……是的。”李胜熙回答道。
“我相信您为了贝贝做了很多准备工作,所以我不认为您会连这样的事情都没有确认就推进下去。”母亲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却让人莫名地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与愤怒爆发的我不同,母亲有条不紊地说着话,那种镇定自若的神态让人有些害怕。
“您今天来不只是为了通知我们这件事吧?我相信您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的方案。”母亲的话如同锐利的剑,直指问题的核心,让原本像被蜂蜜粘住嘴巴的三个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威廉?富尔特文格勒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缓缓地、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神情张开了嘴,打破了这令人难堪的沉默。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斟酌着该如何措辞,才能既表达清楚自己的想法,又不至于进一步激怒已经心生不满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