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咚!”
飘扬的黄尘中十几道黑色的身影以最快的速度将眼前的匪人干净利落地击倒在了地上。
景星手中的长剑上鲜血还在不断滴落,因为痛苦而苍白了脸色的匪首紧咬着牙不住朝着边缘退去。
众人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眼中也皆是恐慌,一个小女孩害怕地钻进了青玉的怀中,而青玉紧盯着景星的脸目光中却只有惊异,只因这张脸实在是与年少时的岳开霁太过相似,让她心中不由生出了些畏惧。
“商先生让我来找余先生”
景星说着淡然地将手中的剑收回了剑鞘,视线不自觉被她手中的长剑吸引,青玉随即脸上又是一惊。
“云芒…这剑你从何处得来的?”
“一个自幼受青玉姑姑照拂之人所赠”
“你从筑京而来?”
“是”
“那他…”
“性命无忧”
“……”
虽没言语但她脸上的紧绷显然有了缓和,景星也直截了当地再次询问了余一的去向。
“余先生在何处?”
“西云攻入东楚,义军前去抗敌,先生要设法为他们延揽民间义士,此刻应该是去了柏城”
“多谢”
她说罢正要转身离开,可瞥见那一双双茫然无助的眼睛和旁边还未气绝的匪首,顿了顿后看向了随行的十几个黑衣人。
“你们留下,护送他们去他们要去的地方”
“你一个人去柏城?”
“足够了”
漠然丢下三个字后,她头也不回地飞身又踏上了石壁,不多时一阵马蹄声便渐渐地消失在了远处。
柏城
紧闭的城门里,往日人来人往的城池一片死寂,落叶随风在石板路上翻滚,街边的店铺紧锁只有悬挂的褪色旌旗孤零零的飘摇。
空空的摊位倾倒,一只骨瘦如柴的野狗低头慢悠悠地在路上寻找着可以果腹的食物,放眼望去处处都是一派萧瑟之景。
寺庙里佛像前的香炉里香灰已经冷却,关闭的寺门内住持盘腿坐在禅房中闭眼敲打着身前的木鱼。
屋外将僧服换成了寻常衣着的僧人皆面色沉重地对着佛像跪地一拜。
“国之将危,血流漂橹。我等本应守寺参禅,修心向佛,然家国蒙难,匹夫有责。若不抵抗,万千生灵将深陷水火。我等知此罪孽,有违佛旨,今于佛前忏悔,望吾佛谅我等苦衷。待战乱平,我等愿以余生修行,赎此罪过,祈佛慈悲,佑我国土安宁,百姓安康,阿弥陀佛。”
山门前余一静静伫立在门外,十来个背着包袱的僧人从门内走了出来,看向他的神情皆是肃穆。
“先生,我们走吧”
“嗯”
“驾!”
黄沙漫漫的道路上,景星一人一马正急促地朝着柏城的方向奔去,路旁的草木被飞快的马儿带起的风吹得摇曳不止,天空中几声孤雁的哀鸣让此时空旷的野外更显得寂寥。
“嘚嘚嘚嘚嘚嘚…”
历经数日的长途跋涉,极尽疲惫的马儿脚下的步伐愈发沉重凌乱,待景星察觉之时它已彻底支撑不住重重地朝着地上倒去。
“噗通”
扬起的尘土里,它痛苦地嘶鸣着想要再次挣扎起身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倒回了地面。
景星翻身平稳地落在了它的身前,看着它身躯抽搐沉重喘息的模样明白它已耗尽了所有气力,心中惋惜之余也不觉感到歉疚,俯身捂住了它的眼睛待它抽动的身体没了动静后才又徒步继续朝着前路赶去。
“诸位大义,余一替义军谢过”
黄草低垂的岔路上,余一抱拳对着背着包袱和刀刃的僧人们郑重地一拜。
“先生莫要如此,国之不存,何以为家?又何以为佛?是救人亦是自救”
“我还要再去别去找寻义士,还请诸位先行,我而后就来”
“先生珍重”
“告辞!”
筑京,西云攻城的消息在城中迅速扩散,岳修平手握荣玄交出的兵权可却迟迟没能找到能领兵出征的人选,与荣氏有关的官员都称病在家,哪怕下旨强行要他们接下兵权,不出一夜得到的也会是他们暴毙的死讯,是故他也不再强求有人能领兵出战,而是日日在自己的宫内吃斋念佛,一副看破红尘不问世事的超然模样。
城中权贵皆以荣氏一族的动向为行事准式,见荣氏一门都无动于衷便也并不把西云攻入东楚之事放在心上,一如往日一般纸醉金迷沉湎酒色,更有甚者趁着百姓为此惊慌之际哄抬一应生活所需之物的价格从中牟利,一时之间王城之中怨声载道。
靖诚王府
阿顺瘪着嘴提着篮子从门外走进了院落,扫地的阿福看他蹙眉一脸的不悦好奇地凑了上去。
“怎么了?”
“我看城中早晚得乱,你看,就这么点东西都快要一两银子了,咱们王府还好,寻常人家不得饿得拿解了裤腰带一家子吊死在上面啊”
“一两!?就这点米和两个萝卜?!”
“要不说阿星大哥看得长远呢,在王府里种了菜养了鸡。”
“…嘘嘘嘘!”
阿顺拨动着篮子里的两个萝卜,一边走一边说着,话音一落,阿福就丢下了笤帚来捂他的嘴。
“怎…唔?”
“阿星回来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岳灵泽匆匆忙忙来到了门前。
“…没有,王爷,是阿顺想他了,就念叨了一句”
“哦…”
“……”
目送他低沉地应了一声后又微微蹙眉往屋中走去,阿顺紧闭着嘴眯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转头看了看身旁的阿福。
“怎么回事?”
“病了呗”
“那我去找大夫”
“相思病,你找天王老子来都没用,有能耐把阿星找回来”
“…谁知道他去哪儿享福了,王府这么舒服的地方都不待”
“我看王爷最近有点瘦了,你今晚杀只鸡吧”
“…是你想蹭汤喝吧…”
“啧!叫你去就去!”
阿福啧了一声勾住他脖颈的手用力一收便拖着他朝着厨房走去。
屋子里岳灵泽坐在桌前听着他们吵吵嚷嚷离开的声音,脸上只有无尽的担忧。
无人的村落里,景星转动着水井上的滚轴,将装满水的水桶提上猛灌了一口后朝着那些屋门敞开却一片空荡的屋舍走去。
“杀啊!”
曾经安宁的村落里,此时处处都是喊杀声和铁器碰撞的声音,狭窄的村道上不愿离开村庄的村民正手持农具同侵入村庄的一小队敌军殊死搏斗。
房屋在混战中被点燃,滚滚的浓烟升上了天空,很快便引起了处在不同方向的景星和余一的注意。
“呀!”
屋前的空地上一个体型壮硕的大汉咬牙发出了一声怒喝,将手中的碌碡用力推动旋转了起来,把一众举着刀的士兵都隔绝在了防守的圈外。
“铛!铛!铛!”
“呲!”
早已空荡的羊圈前一个拿着刀的士兵追着一个拿着锄头的村民不断挥动着手中的刀。
“啊!”
被逼到了角落的村民艰难地抵挡着快要扎进身体的刀刃,握着锄头的手因为力气耗尽而不住颤抖。眼看刀尖已经刺破身体流出了殷殷血迹,正当他绝望之时赶来的余一如神一般从天而降,一剑便让他身前的敌军没了声息,获救的村民还未从生死一线的惊恐中回过神,他却很快又提着剑朝着别处赶去。
村落外,景星来到了一处高地上,蹙眉看着互相搀扶着离开的受伤村民,赶忙也从高地上跃下朝着不远处正在进行的激烈厮杀奔去。
分散的敌军不约而同地都朝着突然出现的余一涌来,只见他身姿矫健,腾挪闪转间长剑所到之处皆是血花四溅。
“呀!”
手持长枪的敌军个个面目狰狞,余一侧身一闪躲过了来到身前的枪尖,还未来得及喘息周围就又有几杆长枪从不同方向刺来欲联手将他锁在当中。
他目光一冷一记横扫后正寻找着眼前敌军的薄弱之处,却忽见身后几支暗镖猝然飞出,精准地落在了几个敌军的脖颈上。
踏过形成包围的敌军头颅挥动手中的长剑将他们手中长枪的枪尖利落劈下,未作丝毫的停留景星的身影便越过了余一挥剑穿进了没了武器的敌军之中。
顷刻间血肉绽开的声音和惨叫声一同响起,余一短暂地瞥了她一眼手中的剑一直不曾停下,沉默的两人在敌阵中看似各自厮杀可却又透出了一种自然而然的默契。
“噗!”
面前的敌军接连倒下,两个人背对着对方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还想往前的敌人,眼中的漠然和冰冷如出一辙。近乎是同一时间,各自握了握手中的长剑后迅速地冲向了还未死绝的敌军。
“咣当!”
一番浴血厮杀之后,余一把剑从最后一个敌人的身体中抽出,看着他吐血倒地不起后方才喘息着回身看向了身后的景星,而当看清她面容时他的眼中却流露的讶异比起青玉也不遑多让,且讶异之余还隐隐透着一股憎恨和厌恶,不知为何那目光忽然让她想起了在靖诚王府遇到的另一个人。
“你是谁?”
“景星奉盟主之命前来传信”
她说着就将怀中被封好的信件向他掷了出去,余一目光微微闪动,接下信件之后却并没有立即查看,眸色反而变得更冷了几分,西云的兵马来得突然,商筑又与西云的关系千丝万缕,他虽未必参与此事,可他的立处却也让他不得不在意。
“他在何处?”
“筑京”
“……”
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双目,似乎是确信她并没有说谎后余一方才打开了信件,待迅速查看过上面的内容又顾自思索了一番才再度看向了景星。
“他让你来只为传信?”
“盟主命我前来助先生一臂之力,景星旦凭先生差遣。”
“……护送流民北上,去怀远”…
“怀远?”
“嗯,这是盟主的意思”
飞燕阁中,薛锦坐在桌前一边说着一边将拿到的信件放在烛火上烧毁。
“你若不想去也可以不去”
“……”
定定地看着她,岳灵泽的心中虽有诸多疑惑,可思索了片刻后还是坚定地应了下来。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