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进门时口中骂骂咧咧,“呸!一个个就是闲的,没头没尾的就敢传闲话!要是被我揪出是谁先说的,看我不拔了他的舌头!”
何景兰听出有热闹,立刻撇下建浴房的事,笑着问,“婶子回来了?”
“何人这么可恨,要让婶子亲自出手整治?”
张婶一顿,发现何景兰、顾喜喜都在院子里,神色有些不自然。
“喜喜没出去啊?”
今日雇工们都回来上工了。
麦收之后,田土就已经全部翻过。
只需趁这两天清朗,加底肥、晒种、拌药,然后就可以种上粟米了。
顾喜喜说,“我早起去转了一圈,也没什么别的事,尽管交给陈叔他们就行。”
张婶嗯了声。
见何景兰还那样好奇地等着,张婶知道混不过去,只能避开干活的木工,才说,“喜喜是不是最近哪天晚上去找刘先生了?”
顾喜喜自然地应了,“是。”
张婶苦着脸一拍大腿,“哎呀,我就知道!”
何景兰想到了,问,“是有人看见,说闲话了?”
张婶又生气起来,“什么狗东西,不是眼瞎就是心怀,喜喜和刘先生说句话,能站在外面让人看见,不就说明没有啥偷偷摸摸的吗?!”
“结果我今天就听见人说,小陈跑了,喜喜肯定是着急找下家。”
“还说喜喜看上刘先生,就是为了报复小陈,因为刘先生也是教书先生。”
何景兰皱眉,“这什么跟什么嘛。”
“喜喜要报复陈方,跟刘夫子是教书先生有啥关系?”
“对吧,”张婶深以为然,“都是屁话,有病!”
顾喜喜思忖片刻,幽幽道,“可能他们觉得,我找个同样教书的男人,就是想让陈方知道,没有他,也有别的优秀读书人肯要我?”
张婶、何景兰:“……”
何景兰好笑道,“喜喜,都这样了你不生气?还有心思打趣自己呢?”
顾喜喜无所谓道,“只是一点八卦流言而已。”
“反正我之前也差点被说成吃人魔女了,现在这些又算什么。”
“这怎么能算了?”张婶越想越气。
“他们这是污蔑!万一传扬出去,损了你的名声可怎么办!”
顾喜喜问,“刘先生那边说什么了吗?”
张婶摇头,“没有,说起来他这个人也怪。”
“有人猜测,刘先生虽然没老婆,但他那么大岁数了,要么是个鳏夫,要么就是在老家另有老婆。”
“这次的流言,就是有人提醒我,让你擦亮眼,千万别被骗了。我细问之下,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顾喜喜蹙眉,“村里人不是很尊重刘先生么?”
“怎么也在背地里编排他?”
张婶说,“我也说,刘先生不是那种人!”
“不过要说村里人尊重他,这倒是真的。”
“但他毕竟是个独身老男人,大家不知底里,对他多有好奇揣测,也是有的。”
顾喜喜不由扶额,这年头,单身的人是碍着谁了吗?!
最后,无论顾喜喜怎么劝,张婶都不肯就此善罢甘休。
“咱们行的端做得正,凭啥受这个委屈?”
“这几天你忙你的,我闲的时候多,我非得把这个坏蛋揪出来!”
“我倒要当着大家的面问问他,当时看见什么了,让他说你跟刘先生关系不一般!混蛋东西!”
张婶气哼哼、骂咧咧地去灶房了。
何景兰追上去,边说,“婶子别动气了,这次我支持您,咱俩一块想办法,把他揪出来示众!”
“可您犯不着自个儿生气啊,对身子不好……”
顾喜喜无奈的笑着叹了口气。
她知道那俩人是护着她,索性便由着他们去。
只是她自己最近有太多事,正在做的,以及等着去做的,实在没心思考虑别的。
次日早晨,陈大富上工之前就把所有完工的布袋子送到了家里。
布袋按大小分开打包,每一百个为一摞,用绳子捆的整整齐齐。
另外附有一本小册子,上面写着人名,每个名字后面划“正”字计数。
陈大富等着顾喜喜核对数目。
顾喜喜却只看过,就笑着说,“这些都是陈叔定的办法吗?”
“整整齐齐,一目了然,既然你们已经预先核对过,我就不用数了。”
陈大富一怔,片刻,便释然地笑道,“多谢东家信任。”
东家如此大气,他做事儿也不能小气吧啦的。
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有底气。何必非得让东家再数一遍?
以后依旧不辜负东家给的差事就行了。
顾喜喜取出早就备好的三吊钱,连同计数册子一并交给陈大富。
“陈叔回去给大家发了工钱。”
“剩下的那些,你跟其他雇工兄弟们平分。”
陈大富惶恐推辞,“这么行。”
“我只照着计数把铜板数出来,剩下的东家自己留着。”
顾喜喜态度温和,却很坚决,“这次你们九个人以及家中娘子是出了力的。”
“钱不多,就当给孩子们买消暑点心的,别嫌弃才好。”
陈大富这才不好继续推辞,收下了。
他心悦诚服道,“我替大家谢过东家。”
当晚,顾喜喜全家齐动手装药包,忙活了半晚上。
次日顾喜喜又叫来秦大嫂、周大嫂、钱大婶等人帮忙,一整天下来,总算才把所有布包装满。
比预想的数目还多了整整二百个。
张婶说,“从喜喜娘在世时攒下的布,到现在总算都用完了。”
“过去总不翻腾,还没觉得竟有这么多。本来是给喜喜留的嫁妆,可惜啊……”
顾喜喜看张婶又染愁容,笑着安慰,“哪里就用完了。”
“娘留给我的两块上好的提花织锦料子,正红色能做被面的,不还在么。”
秦大嫂也笑道,“既然喜喜说、这些东西要捐出去做善事,那就是为顾员外和喜喜娘积德积福了。”
张婶这才转忧为喜,“说的有理,积德积福!”
之前早已将散装的药包都弄好了,加上这些布包,当晚刘夫子的人就无声无息的将东西全部搬走了。
顾喜喜、何景兰躺在床上,身体困极了,却毫无睡意。
何景兰睁眼望着蚊帐顶,“你说明天还有大事?”
“不然明天让刘夫子上课,我在家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