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枝的手指压在把手上。
身后传来布料窸窸窣窣的响声。
她胡乱地应了一声,又低声去问身后的男人。
“指挥官先生,您穿好了吗?”
莫名熟悉的甜腥混合海盐味道绵密地扩散开来,又被男人暴戾地用意识操控,将混乱的信息素砸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不行。
他不能那么做。
在灾厄的他泯灭之前,他曾经询问过母亲。
“到底要怎么做,千枝才会属于我?”
那个银发的女人怜悯温柔地看着他。
“当你知道如何克制自己的时候;当你疯狂地想要掠夺,但在她的面前不敢动一分一毫的时候;当嫉妒啃噬着你,而你只希望她快乐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就会属于我了吗?”他迫切地问。
“不,我的孩子,你会发现,你爱她。”女人笑了。
“爱,将是比依附于别人更加温柔的东西。”她轻抚了下他的额头,看着他黑色的身体从她的指尖消失。
“而那个时候的你,将会得到幸福。”
爱?幸福?
他不是人类,没有拥有那种东西的能力。
像他这样的东西,也会拥有幸福吗?
但是他的确感受到内心被两股力量在反复地拉扯。
一边疯狂叫嚣着占有,而另一边,却在轻叹着让他放她走。
束缚她,会让她厌恶,会让她痛。
让她痛,要比感受他自己的死亡还要惨烈和痛苦。
所以。
男人收回逸散在外面所有的精神力和信息素。
垂下眼帘,咬紧牙关,将内心咆哮的野兽关进笼子。
“好了。”他低哑地回复她,盯着她缓缓将门打开,像他抓不住的光一般,从门缝里逸散了出去。
被咬破的舌尖散发着血腥气。
里昂盯着自己因为克制而不断颤动的手指。
如果放手被称为“爱”的话,他已经能够做到了。
——母亲,我做的好吗?
门外。
兰德阴沉的表情在少女出现的瞬间一扫而空。
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虚虚圈住千枝的手腕,将她从房门的位置拉远。
“不是说我掉了什么——”千枝疑惑。
“对对对,落在医疗室了,我不太方便拿,”他向她俏皮地挤了挤眼睛,又打开光屏,“吖,晚饭时间到了,”
他像哄孩子一般哄着她。
“我们先去吃饭,再去拿东西好不好?”
在看见少女听见晚饭而亮起的眸子,他笑嘻嘻揉着她的发顶,转而在她看不见的角落,神色晦暗地将她拉远了那个房间。
......
伊恩并不耐心地等待着,同时反复盯着玻璃中那个挺拔修长的自己,突然越看越不满意。
不眠不休这么多天,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胡子有没有刮干净,眼睛里是不是有浓重的血丝,还有自己的军服是不是像以往一样毫无褶皱。
虽然那个克洛德指挥官的下属反复强调千枝被他们保护得很好,但是他警觉又神经质地在忧虑。
为什么她还不出现?
难道是她在被他们控制着?
还是...她觉得联邦的那个指挥官更好,不要他们了?
强大的元帅永远都会在少女面前患得患失,连挺起的胸膛都在因为短暂的等待而剧烈起伏。
直到那个娇小的身影,穿着淡粉色的小裙子,揉着困倦的眼,出现在门口。
看到伊恩的一瞬间,那双杏眼就睁得圆圆。
少女乳燕归林般跑过去,冲进早已俯下身,向她张开双臂的男人怀里。
“伊恩!你终于来了!”他听见少女信赖又喜悦的呼唤。
这些天难以言喻的痛苦绝望终于在这一刻全部烟消云散,男人无法抑制地将千枝抱在怀中,克制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嗯,千千,我在这里。”他喃喃着,将她搂得更紧。
手指下是她纤瘦的肩膀,手臂中是她软软的身体,他用目光一寸寸丈量着她。
好像瘦了一点,也没有休息好,漂亮的眼睛下面有一点乌青。
都怪他,没有把她保护好。
“如元帅您所见,千枝向导安然无恙。”同样穿着军装的里昂向他们走过来。
他故意穿得比伊恩还要正式许多。
就好像有意无意地向千枝展露。瞧,我要比你投入怀抱的那个人,强的多。
里昂漆黑眼眸弯起微笑弧度,但眼底冰凉一片,连说话的语气也带着点冰冷。
他的小菟丝花,这样戒备他,反而在别的男人面前露出这样放松又愉悦的模样。
他的胃里好像倒入了一大桶腐蚀性的浓硫酸,刺激得他喉咙发痒,眼眶发涩。
那清淡甜美的花香味,被这样矫揉造作难闻至极的薄荷味污染,酸得他鼻子不舒服极了。
他原本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千枝被别的男人按在怀里亲也要保持理智。
但仅仅是一个拥抱,那暴躁的信息素和精神体就差点冲破了他的躯体。
里昂甚至听见了衬衫下面鳞片露出撕裂布料的声音。
就那么喜欢帝国的人?
就这么讨厌他?
伊恩礼节性地露出微笑,但是搂住千枝的动作力度不减,甚至将她的小脑袋往他的胸膛压。
“您庇护了我们的向导,索尔茨帝国将感激不尽。”
他们的向导?
里昂下颌绷得紧紧,狭长眼眸似笑非笑。
“您的向导不愧被称为帝国珍宝,精神安抚的能力无人能及,甚至连我躁郁难以抑制的信息素,也能梳理得很好。”
伊恩眉心一跳。
信息素的交融和梳理不比安抚,是有些暧昧的距离。
少女睁大眼睛,小脑袋在伊恩怀里摇了摇。
“指挥官先生您应该是记错了,我只是精神安抚,没有对您的信息素进行梳理。”
就算指挥官先生对于信息素和精神力的掌控和感知变得有些差,但也不应该迷糊成这样。
她可没偷吃!这是污蔑!
虽然伊恩的占有欲没有其他人那样强,但是她也不希望让他认为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伊恩凛冽的神情在千枝不安的小爪子抓着他的衣襟上时就已经柔软下去。
虽然很醋,但是他相信他的小姑娘。
而且,面前这个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似在暗暗与他较劲。
就好像这朵小菟丝花被风席卷到了联邦,就理应种在联邦的花园里一样。
伊恩唇边勾起一抹浅笑。
明是礼仪,暗是蔑视。
休想。
他不介意将联邦的整个花园连根挖起。
“啊,是吗?”英俊的指挥官深邃眉眼压下去,紧紧盯着伊恩搂住千枝的手臂,好像目光可以变成刀具,将他那只摸着千枝的臂膀连肩砍掉。
“的确是我沉睡太久,辨别力下降了。”里昂的视线落在千枝仅仅露出一点的侧脸上,露出个看似息事宁人、实则吃味的微笑。
“不过千枝还是很喜欢我的精神体的不是吗,您还摸过我的尾巴,夸它很漂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