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带睡一个才满月的孩子，西山根本睡不踏实。
所以小狗才唠叨了两遍，他就醒了。
他闭着眼睛犯着迷糊，任由小狗在他耳边叨叨。
小狗说：“能赚很多钱……”
他想：嗯，我也用不着那么多钱，吃饱穿暖就很好了。
小狗说：“给阿七攒学费呢……”
他想：以后阿七要是能上学……将来政策也能考大学了，能到大城市去就好了。
小狗说：“你要当长山漾的首富……”
他想：长山漾这么穷，兴许现在我已经是首富了，争这个有什么意思？
小狗说着说着，突然就停了。
西山以为它把自己念叨睡着了，悄悄睁开眼看。
只见小狗蹲在窗台上，把头伸出窗帘，只留下一个落寞颓丧的背影。
西山隐约听到它好像在跟外头的什么人说话。
“……你说，我有这么厉害的空间，自己吃得饱饱的，睡得香香的。可是那么多人连你都吃不起呢。
“你看看你，你都没有肉，卖得也便宜……也是，那些人连两分钱都不肯出，你要五毛钱呢。”
西山听到“扑通”一声。
“你吃呀，这个包子可好吃了。
“小泥鳅，小鳝鱼，吃胖一点，我再给你变出好多好多同伴来……”
西山这才明白，原来兰花是在跟小水泡里的鳝鱼说话。
“你再吃一点呐，人类都很喜欢吃哦，你一条小鱼还挑嘴……呀，你干嘛咬我？”
西山看到小狗站起来，朝下拱着。
看来是聊天聊生气了，开始动手了。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提醒它小心点，只见小狗似乎是脚下一滑，蓬松的小尾巴一颤，整个身体就塌了下去。
只听一阵轻微的水声，紧接着是小狗的一声“嗷呜”。
西山暗叫不好，立刻掀开窗帘探出头去。
“兰花？”他压低声音叫道。
小狗不偏不倚跌在小水泡里。
全身蓬松的毛都耷拉在身上，显得它格外娇小，透着一股惨兮兮的可怜劲儿。
只有头顶依旧呆立的韭菜花，透露出它一肚子的窝火。
西山放轻手脚爬下床，在阿七身边挡了个枕头，抓起自己的外套就匆忙绕到屋后去了。
小狗已经爬出来了，它随便甩了几圈，有些潦草地坐着。
西山快走几步，用外套兜住小狗。
“夜里凉，你也不小心着点。”
西山把两条鳝鱼捡起来丢回水里。
西玖玖觉得自己倒霉透了，正在生闷气呢。
刚才坐在水里的那一刻，她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回家时的那场快乐的追逐。
她突然就不想当狗了。
什么嘛，狗的快乐也太二了……
那时候是挺快乐的，可回想起来……就这？这就是小狗狗最快乐的事情？
丢人，一点子追求都没有。
小狗虽然有四条腿，但只能用来瞎跑和刨坑。
有时候都站不稳当，轻易就掉泥潭里、猪圈里、水里……
还不如她当韭菜时稳重呢。
还是得修成人才行，有脚不够，得有手有脚。
西玖玖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攒功德了，她得继续下去，万一哪天又可以排队投胎，她不能输给别的精怪呐。
银盘高挂，月色如洗。
西山抱着小狗准备进屋，一眼瞥见地里的白菜长势喜人。
他一边随意搓着小狗，一边蹲着欣赏月光下黄嫩嫩的白菜叶。
西玖玖思绪神游，躲在衣服里胡思乱想，任由他胡乱搓着。
西山说：“再有半个月，兴许就能吃了……明天我浇点肥，兰花，你就不能到地里瞎刨乱舔了。”
西玖玖听不进去，她在想：也不知道我把东西低价卖给穷人，算不算积功德？
西山看小狗兴致不高，似乎不想搭理他，就想哄着它高兴点。
他拨着白菜叶上的一滴露水，问：“你想不想尝一口？可嫩了，吃着是甜的。”
西玖玖压根儿没听到。
西山轻轻捏了下小狗的耳朵：“要睡着了？”
西玖玖蓦地回过神，一下子把心里盘算的话说了出来。
“这狗我不想当了，我要当人。”
西山“咦”了一声：“什么？”
西玖玖甩开西山一直在帮她顺毛的手。
“山砸，我得当人。”
西山一笑，他以为小狗脑袋又在天马行空。
他现在急于跟小狗分享他的白菜，也没放在心上深究它的话。
“你会说人话，离当人不远了。”西山的敷衍道，“你吃棵菜不？”
西玖玖摇摇头：“我不吃菜。”
西山劝道：“小孩子别挑食。”
西玖玖摇着头，把贴着皮的水珠都甩出来了。
“阿嚏。”西山被弹了一脸细密的水雾，打了个喷嚏。
西玖玖命令道：“汪，进屋，你冷了。”
西山身上虽然单薄，但他挨冻两辈子，大冬天也只要一件单布衫就能过活。
“不冷。蔬菜在夜里长得最快，我想再看看。你没见过吧？你也看看。”
西山看白菜的目光，就像在看阿七一样。
西玖玖嘟囔道：“我怎么没见过……”
一阵凉风带过。
西玖玖浑身一凛，两排牙齿开始咔咔乱碰。
“汪呜，我冷，进屋。”
西山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他的菜地。
他感觉小狗是有些冷，就生了火放在灶膛后面烤着。
西玖玖舒展开，正想补觉呢，一棵鲜嫩的白菜苗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西山从小狗这里得到了那么多的大鱼大肉、布匹大锅，甚至还有求之不得的奶粉。
他虽然嘴上从不说，但一直很想给小狗一些什么作为回报。
只是他一穷二白，所有都是小狗给的，根本没有可以回报的东西。
今晚看到自己亲手种出的白菜，他心里爱极了，就一门心思地想让小狗尝一尝甜津津的白菜苗。
西山期待着小狗的反应。
没想到，小狗看到水灵灵但是断了根的白菜，两只眼睛惊恐地瞪得老大，躲都来不及，差点整条狗都跳进燃着火的灶膛里。
“拿走拿走，拿走！”
白天说起菊花精时，小狗也是这样应激的。
西山赶紧把白菜捡起来，丢进锅里盖上锅盖。
小狗缩在角落里，抱着一大捆轻飘飘的稻草，大眼珠子映着火光频频颤动。
西山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也只得宽慰它：“拿走了，别怕，冷静点。”
西玖玖冷静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