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的规矩只有一条,不买不问。
毕竟,在黑市讨生活的人,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
投机倒把是要吃花生米的。
保命的方法只有一条,就是买家卖家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这样谁也不敢说出去,谁也不敢转头去举报。
所以,如果在黑市瞎溜达瞎打听,兴许都不能囫囵走出去。
西山一直在静静观察每一个担子,但实在看不出谁是卖大米的。
他的这项技能已经衰退了,毕竟远离这样的生活已经五十多年了。
就在他游走的时候,阿武已经站在了狗肉摊前。
他正闹着要一条小狗。
“给我一条狗。”他直接对摊主老朱说。
西山知道,达不到目的,阿武是不会走的。
他甚至会上手去抢。
他会越闹越大声,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是西山带着阿武来了这里,他就根本甩不脱他了。
况且,这摊主是这里唯一手里沾血的,西山知道惹不起。
西山就这样鬼使神差的,用身上所有的钱,买下了这条最瘦弱的狗。
他有些愧疚地反手拍了拍背篓:“阿七乖,咱们能想到办法的。”
刚才狗逃走了,他还有点心疼钱,没想到这傻狗又撞回来了。
“给我!”阿武伸长胳膊,命令道。
西山任由他在脚边气急败坏乱跳,仔细端详这条小狗。
小狗竟然还在气势汹汹地盯着老朱的背影,好像这样就能干掉他一样。
“嘿,傻狗。”他也忍不住笑话道。
小狗猛地回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沃咐!你才是傻狗呢!我堂堂百年老韭菜,你个老丝瓜凭什么说我?!”
韭菜?
西山觉得这狗说话还有些幽默,还会调侃自己是韭菜。
他动了要养它的心思。
既然他能听懂它的狗叫,或许,这也是他重生的一部分?
他也听过很多奇遇,可能被自己遇上了。
西山想到这里,解开胸前的一颗扣子,随手把狗就塞了进去,又重新扣上扣子,露出一颗小狗头。
“喂喂!你干什么?”
西玖玖的两条后腿站在一片凸起的胸膛上,伤腿使不上劲儿,有点打滑。
她只得拿前爪死死扒拉着男人的脖子,努力把头架到他的肩膀上,这才算站稳了。
西玖玖这才留意到男人肩上还有个小箩筐,里头有一团黄黄瘦瘦的,像是个长南瓜。
南瓜正巧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黑油油的,却并不聚焦,只是淡淡一扫西玖玖,就重新闭上了。
“这是……人类幼崽吗?”
西玖玖看得入迷,露出一脸憧憬。
她要是好好排着队不出幺蛾子,可能过几天也是这个模样呢。
“给我!给我!”
阿武的嚎叫打断了西玖玖的畅想。
西山蹲下身子,将扭成蛆的阿武钳制住。
“阿武,只要你再喊一声,爸就把你丢进烂泥塘里。”
“你不是我爸!”
西山一把掐住阿武红扑扑的小脸蛋:“是吗?那我就把你丢在黑市喽,反正你也不是我儿子,你找你爸去。”
说罢,他站起来,加快脚步朝大路上走去。
阿武先是一愣,然后不服气地叉腰站着,扭头不看西山。
可他到底年纪还小,眼看大人走开了,没一会儿就慌了,哭着跑着跟上来。
“烂脚臭长工!你等等我!”
他学着奶奶的样子骂西山。
西山并没有缓下脚步等他。
阿武跑了一段路,脚下一绊摔倒了。
他哭着爬起来,大喊大叫:“我告诉奶奶去!”
西山转身了,他到底没能硬下心肠。
夕阳下,阿武小小一个,杵在泥地里大哭。
他到底是个孩子,是他用心呵护养育过的孩子。
西山走过去,伸出手:“闭嘴,跟我走,不然我还丢下你。”
神奇的是,阿武竟然真的没有再闹,乖乖地牵住他的大手,抽抽嗒嗒地跟在身边。
西山心中一动。
或许,他能教好这个逆子?
他又想起妻子顺男临终前的样子。
哎……看来他还是没有吃下教训。
“阿武。”
“……嗯。”
“咱们给小狗取个名字。你得好好待它,不能弄死它,不然我还会把你丢野地里。”
阿武情绪恢复得很快,兴致勃勃地说:“叫小八!”
西山随意敷衍:“行。”
西玖玖一直听着,立刻叫起来:“不行!我tmd姓西,我怎么能叫小八!”
姓西?
西山一听,这狗还挺灵,竟然知道自己的主人姓西?
西八……听着有点耳熟,好像不是什么好词儿。
西玖玖还在情绪激动地叫嚷:“我气似香葱,貌若兰花,盘靓条顺,我tm能叫西八?人类!我警告你!好好用词!”
西山竟然在听一条狗发脾气。
要不是自己就是重生的,他铁定以为自己失心疯了。
有趣是有趣,但太吵了。
西山伸手捋了捋狗狗的头,没想到它竟然安静下来了。
“小八不好。要不……”他想着刚才狗的话,“挺漂亮的,要不就叫兰花吧。”
阿武又不开心了:“不要!就要叫小八!”
西山牵着他的手一紧:“这狗是我买的,叫什么该我来定。”
阿武叫道:“你拿我周家的钱买的!”
“哦?”西山面色一沉,低头看向阿武,压迫感十足,“你周家有钱?那你拿一分钱出来给我,我买糖给你吃。”
“我……”阿武窘道,“奶奶说我还是小孩子,小孩子不能拿钱。”
“那是奶奶不相信阿武的本事。哪天爸有钱了,一定分很多给阿武。”
“真的?”阿武的眼睛都亮了,仰着头,一脸期待。
作为长山漾最胖的小男孩,阿武其实也挺可爱的。
阿武郑重其事地说:“那你就是我的亲爸爸!”
西山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意。
西玖玖听着父子俩的对话,觉得人类的感情是真无聊啊。
但她挺满意自己的新名字的。
只是满意了大概十秒,她就又炸毛了。
“喂!人!我不要叫兰花!”
西山被狗挠了一下,听它又在那儿哼哼唧唧,不知道生的哪门子气。
他隔着衣服,拍了一下狗屁屁。
“老实点,当心我揍你。”
西玖玖感到有一股力量duang的一下从尾椎骨传遍全身,脑袋一下子就懵了。
阿武也懵了:“爸,我不能叫你爸爸吗?为什么要揍我?”
西山一听,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阿武以为是在对他说呢。
西山“咯咯”大笑出声:“不管我分不分你钱,你都得叫我爸,明白了吗?”
阿武懵懵懂懂的,竟然点了点头:“好的,爸爸。”
西玖玖也回过神来了,她也怕再被揍,就轻轻拿肉垫子拍了拍西山:“喂,我不要叫西兰花,这太侮辱韭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