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
高墙大院,青砖绿瓦。大门上大大的【李府】二字,显示着霸气和财富。
这就是清河镇首富,地方豪绅,李家,李府所在地。
大堂中,李家家主李淄源正在安坐,双目闭合,听着下面的人汇报上月各商铺入账。
他中年模样,五官古朴,眉宇肃重,颇为严肃。此刻闭目高坐,不时点头,自有一股威严在身上。
“老爷,上月我主管的商铺利润都增了两到三成不等,城外的地租也差不多收齐了,您要的那个宅子也已经谈妥,只等着地契一到,就能买下······”
李淄源点头,沉声说道:
“你这事办的不错,事成之后,我有赏。”
“谢谢老爷!”
那管事大喜,连连鞠躬,眉开眼笑的退下了。
“老爷,这是青山县谢老爷的请帖,说是下月整个郡的商贾乡绅想办个集会,共谋合作,请您一起去······”
李淄源沉吟片刻,淡淡吩咐一句:
“回绝了吧,就说我父亲病危,快要不行了,我得守在身边。”
“是。”那管事也领命退下。
“吱嘎······”
门扉轻响,李府管家福伯走了进来,拱手行礼:
“老爷。”
李淄源挥挥手,示意一边的账房和包铺子的管事们都退下。
待到众人退下,福伯走上前几步,声音压低,贴耳开口:
“今日,少爷先去了芝山村,去那边王家姑娘那里哭闹了一场,中午在盛会楼用的午饭。”
“下午,又去了徐家,跟徐家小姐在闺房窗台聊了半天,和小福用完晚饭后,不知被谁教唆,去了怡红院······”
李淄源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惊怒道:
“怡红院?”
“这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我心念他娘没得早,我李家又是三代单传,平日里由着他胡闹。现在居然敢去那种地方,简直无法无天!”
李淄源又气又急,在大堂直踱步。里里外外绕了三圈后,终于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两眼一闭,摆烂道:
“罢了罢了,我就知道指望不上这个臭小子。哎。虎父犬子,虎父犬子啊!”
“还是我自己多用功把,好多攒下些家当,也不至于以后让这逆子喝西北风······”
福伯看着自家老爷这副模样,眼神中有些无奈,他靠的更近一点,侧头耳语道:
“还有一事,要到后堂禀报,老爷。”
李淄源眼神微动,哪里还有痛心疾首的样子。他抬手在自己太师椅上一点一拨,机扩转动间,有暗门无声抬起,一间密室赫然在后堂打开。
两人进了密室,福伯当即跪下,哪里还有老态龙钟的样子。
“主上,怡红院发现【影阁】杀手,不过似乎跟我家没关系,倒像是冲着新晋花魁来的。少爷今日又赶巧去了怡红院,我已经派十三和十七盯着少爷了。”
李淄源微微点头。
此刻的他气势如渊如狱,没人能把他跟刚才为逆子痛心的老父亲联系起来。
李淄源缓缓说道:
“【影阁】号称齐济第一杀手组织,实则不过是大猫小猫三两只。倒是让他们误打误撞,找到清河镇。”
福伯笑着接话:
“倒真是不知者不畏。若是他们知道清河镇有您在,打死他们都不敢来。若是【影阁】阁主现在知道自己手下摸到您手边了,怕是得连夜卷铺盖逃出齐济国。”
李淄源毫不在意这种事,转而问到:
“你说他们本着花魁来的。那花魁什么身份,查清楚了吗?”
“还没有,遇到了一些小问题,那女子似乎也不是一般人。”
李淄源微微皱眉:
“还没有?”
“天机堂干什么吃的,让人摸到家门口了还没查清楚,加紧查!”
“是!”
······
须臾,两人出了密室,暗门随之关闭。
李淄源正要开口交代些事情,门外传来洪亮的声音;
“乖孙?乖孙!乖孙你在前堂吗?”
门被呼啦一声推开,一个身材魁梧的老大爷闯了进来。
“老太爷,公子还没回来呢。倒是有下人上街碰到了公子,说是本着怡红院去了。老爷正生气呢。”
福伯反应极快,毫无刚刚进行密谈的心虚,就像一个真正的老管家一样。
来人正是李淄源之父,李吉良的爷爷,李悬山。
清河镇人人知道的少年老成,老当益壮。
为什么说少年老成呢?
这其中大有说法。
李淄源这个家主今年四十有七了,李悬山今年才五十九岁,前些日子还嚷嚷着要大办六十大寿呢。
算算时候,十二岁生了李淄源,可不是少年老成嘛。
至于老当益壮······
“什么?怡红院?”
李悬山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大,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好啊,我乖孙开窍了!正好前些日子怡红院来了个花魁,苏妈妈可是和我提过好多次了!”
“正好,今日和我乖孙来个上阵父子兵!啊不,爷孙兵!”
“乖孙,等等爷爷!”
李悬山仰天大笑出门去,直奔怡红院。
喏,这不就是老当益壮么。
李淄源看着自己老不正经的爹急吼吼的出门,又要去“老当益壮”。
即使被无数江湖人尊称为【影子皇帝】的他,也不禁叹口气,无可奈何。
李悬山挥挥手,让福伯也出去了。随即喊来了下人,把一直候着的管事们叫来,继续处理他清河首富的日常工作。
另一边,李悬山兴冲冲的走在大街上,直直奔着怡红院而去。
街上人来人往,有不少人和老爷子相熟,纷纷打招呼。
奇怪的是,福伯不知何时出现在李悬山身旁。恭敬立在李悬山身侧,不见他有丝毫动作,却如同幽灵一般能赶上大步迈步的李悬山,永远不远不近的保持落后一个身位。
街上的人对福伯视若不见,李悬山也只大步赶路,似乎全然不知身边多了个人。
“陛下。”
李悬山咧着嘴笑,对着路人打招呼,声音却清清楚楚传到福伯耳朵里。
“行了,我都知道,那密室对我没什么用。”
“那花魁女娃娃什么来路?”
不见李悬山张嘴,洪钟一样的声音却清楚传入福伯耳朵。
福伯恭敬递上一纸密报。两人在大街上边走边聊,路人却对福伯毫无反应,就像根本看不见一样。
李悬山扫一眼密报,咧嘴一笑:
“前朝公主······啧,淄源的手下查不出来,倒也正常。”
“啧啧啧,吉良小子好福气,第一次去风月之地,就点着个想复国的前朝公主。”
“这下真点到公主了,嘿嘿······”
“行了,我亲自过去看着我乖孙,不会有问题的。”
两道身影渐行渐远,李悬山的声音越来越小。
“对了,给齐济国的娃娃皇帝多支持一些,他手下那些废物,都快被源儿渗透成什么样了。”
“源儿太容易覆灭齐济国,也没什么意思。”
“给他加点难度,嘿嘿······”
“喏!”
福伯身形暴退,下一瞬已经来到远处一间房屋上。
他居高临下,看着不远处街上大步流星的李悬山,眼中恭敬之色一点点消退。
他的身影随风飘散。
李府,后院,【德善堂】。
很少有人来这里,清净,幽雅,是这里给人的第一感觉。
但这里却是李府最好的地段,最好的宅子,甚至伺候的家仆都是精挑细选的。因为这里住着的是是李府老太爷,李淄源的爷爷,李悬山的老父亲,李云天。
此刻,李云天老人正在院中躺椅上躺着,他满脸皱纹,老态龙钟,正眯着眼睛观望着刚刚显露光辉的皎月。
福伯的身影缓缓浮现,跪下恭敬开口:
“师尊。”
老人没答应,半晌,他才慢悠悠开口:
“你这又是当杀手头子,又是当王朝密探的,别误了修行。”
福伯有些汗颜:
“徒儿明白。”
李云天垂着眼看着星空,缓缓开口:
“三代人,不但人丁稀少,更是没有一个有仙资。倒是本尊的根子不好吗?”
福伯惊恐伏地:
“绝对不是!师尊天纵之姿,三百年仙界无敌,率我圣地如日中天!”
“如今子嗣之事,只怪天意,不怪师尊!”
李云天倒是笑了:
“行了,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凡间那些俗套的礼仪,你倒是精通得很。”
“此番入凡,子嗣不过是顺带之事,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悬山和淄源,虽无仙根,但成就的事业,都让我意外不少。”
“至于吉良,心性率真,也是个好孩子。不过能力方面嘛,倒真应了那句老话:”
“一代不如一代啊……”
“不过,入凡到如今,也就是八十年而已,本尊等得起。再多几个八十年,本尊也一样等得起。”
李云天缓缓从躺椅上起来,苍老的身体佝偻着,手握一把小刀,慢悠悠踱步到园中花草处,像个老农一样慢慢修剪。
“悬山生性放荡,子嗣却少。淄源却与父亲不同,深沉严苛,指望他续香火,也指望不上。”
“我看如今吉良这孩子,有乃祖之风,李家开枝散叶,香火旺盛,还得从他身上开始。”
“只要生个有仙根的孩子,就是头猪,我也能给他堆到仙界无敌······”
李云天慢悠悠讲了半天,福伯毫不敢懈怠,竖起耳朵细细听着。
李云天唠叨半天,自己察觉自己啰嗦,不禁自嘲一笑:
“行了,没事不用老往我这跑,这凡间一城一国之事,尽在本尊翻掌之间。”
“你呀,还是去当你的凡间情报头子去吧,修炼多用些心,别被凡尘权势迷了眼。”
“额……弟子领命!”
福伯如临大赦,退出【德善堂】,心中不免叹口气。
自己这师尊,举手投足间,似乎都暗合道韵,他在一边,几乎眼花缭乱,站立不稳,险些出丑。
有师尊这种大佬在前。自己怎么可能贪恋凡间权势。
不入仙道,终是蝼蚁。入了仙道,面见师尊,仍然如同一粒蜉蝣见青天。
困住自己的,哪里是这凡俗的权势。
你知道天天在这爷孙三代之间飙演技是多么刺激么!
困住自己的,是对表演事业的热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