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让我进薄家的门,要是那些记者问我什么,我可不敢保证我会说出什么来。”他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
薄应淮他算老几?竟然敢拦着他进薄家。
这也是他的家,他凭什么不能进去?凭什么!
薄应淮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沈黎薇悄悄地拉了拉他的手指,轻声劝道,“白锦城,你这样做也得不到好处。”
“虽然我不知道昨晚你说的那些话为什么没实现,还莫名其妙多了这么多伤,但你心里应该明白,现在的形势对你不利。”她语气平缓,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你不喜欢薄家人,薄家人也不喜欢你,干嘛非得闹得大家都不安宁。”他们在这儿争来争去,最后捡便宜的肯定是薄一骁。
薄一骁和薄应淮早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白锦城这样,只会让薄一骁坐收渔翁之利。
白锦城扭过头,不看她,“我说过的话,不会改。”
说白了,她还是支持薄应淮那边。
既然这样,还谈什么公平呢?
沈黎薇还想再劝,被薄应淮拦住了,“白锦城,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你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现在就走,要么就听我刚才说的安排。”
他都做到这份上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如果他继续这么咄咄逼人,那就别怪他不客气,让他吃点苦头。
“我也是来通知你的。”白锦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薄一骁昨晚下手很重,但又故意放水让他离开,他知道他的用意,但就现在的处境,他不得不做出和薄一骁想要他做的决定。
虽然他事前没什么准备,但不代表他没后招。
就以私生子这个名义出去,总会有薄应淮的敌人向他伸出橄榄枝的。
谈判没谈成,薄应淮也不给他留面子了,讽刺地说:“你还真是薄一骁的一条好狗。我今天把话放这了,我不会让你成功的。”
“薄家的大门,永远不会对你打开。”
沈黎薇态度明确地点头表示同意。
她不明白白锦城这么做是不是薄一骁让他干的,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能这样了。
白锦城哼了一声,他假装没听见沈黎薇在旁边帮腔,好像这样就不会难受似的,对薄应淮说:“那我就等着看。”
他反正什么都没有,不怕失去什么,薄一骁的做法,已经对他打击很大了,再多一个薄应淮又怎样呢?
父子相对,兄弟阋墙,这就是他们薄家人。
“我真想知道,你为了保住那点儿面子,是不是真的不惜把公司搞砸?”白锦城露出狰狞的笑容。
为了个人恩怨把公司搞砸,这事儿太傻了。
要是自己,肯定不会这么干!
“白锦城,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对你并没有绝对的好处。”薄应淮的脸色冷冷的。
“没有好处又怎么样?薄应淮,凭什么你可以靠着薄家到现在,而我,只能卑躬屈膝?”
说到后面,白锦城眼睛已经赤红,神情也是越来越痛苦。
“白锦城,这些都是你自找的。”
薄应淮的脸上一片平静,“更何况,你以为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你…什么意思?”白锦城不停地嘀咕,突然间愣住了。
薄应淮的话就像丢进大海的一颗小石头,海面慢慢平静了,海底却暗潮汹涌。
沈黎薇也盯着薄应淮,直觉告诉她,她马上就要知道一个大秘密。
自己在这儿是不是不太合适?
她心里有点儿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走,但是薄应淮却没有任何表示,他手心的温暖好像在留她。
薄应淮说话轻描淡写,“你母亲的死,说起来,你也有份儿。”
白锦城像是被踩到了痛处,气得跳脚大喊,“你胡说八道!”
白锦城可不相信,自己的母亲,是因为自己而死的。
薄应淮淡淡地看着白锦城,像是在看一只跳脚的猫。
既然白锦城这么激动,那他也没必要遮遮掩掩,有些事情,是需要一个解决的。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我告诉你,不可能!你欠我妈妈的,我全都要讨回来!”白锦城疯狂地大叫,完全没了平时的风度。
“白锦城,你母亲当年要是没有怀上你,根本不可能死,我母亲当时并不知道她的存在,是薄一骁一手设计,让你母亲生下你,以此刺激我的母亲,张阿姨去找你母亲,只是为了让你母亲知道真相,谁知道你母亲坚持要生下你。”
说到这里,薄应淮的眼神变得有些暗了。
“这些真相,你母亲应该都有准备告诉你,你大可以回去翻一下。是因为坚持生下你,她的身体才会越来越差的。”
薄应淮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没什么感情。
但是却让白锦城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的眼神变得恍惚,喃喃了几句。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母亲的死都是因为薄应淮的母亲,都是因为姓张的那个女人,不可能是自己!
不可能!
白锦城的脸色越来越差,整个人都晃了晃。
“不可能!是你们!”
白锦城的脸色变得苍白,仓皇的转身,这一次,他身体的刺痛感越来越重。
没有片刻,便转身往外面跑去。
薄应淮没有拦着白锦城的意思。
他是应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沈黎薇心里有点儿乱,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就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应淮。”
“没事儿。”薄应淮拉着她往房间走。
今天发生的事儿他其实早有预料。
私生子的事儿他早就知道了,白锦城的身份,是藏不住的。
把这些时间花在情绪上,还不如好好睡一觉。
沈黎薇偷偷地观察着他,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他眼下的黑眼圈比平时更明显了。
他加班到很晚,今天又起得早,忙到现在,难怪这么累。
薄应淮拉着她上了床,“睡会儿吧。”
沈黎薇本来想问一堆问题,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只回了句“好的”。
她其实并不困,还打算等他睡着了自己偷偷去看看奶奶,还有医院的伯母,以及薄氏合作的事儿。
但是今天的天气特别凉快,她枕在他胳膊上,被他传染了困意,眯着眯着,居然真的困了。
一歪头,就睡着了。
薄家和Yh的一举一动都在薄一骁的掌控之中,看着白锦城是私生子的热度不断上升,压都压不住,他拿着剪子修剪着盆栽,心情挺好的。
男人听着最新的情况汇报,薄一骁拉开柜子,随手把一本破旧的笔记本扔过去,“拿去,给白锦城,让他不经意间发现。”
白锦城现在还不够火候,要真正为他所用,需要再添一把火。
“是。”男人把笔记本塞进外套里。
他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看薄一骁没再问起薄司湛的事,就悄然离开了。
就算薄一骁不问,他也清楚司湛现在在忙什么。
他被沈黎薇迷得团团转,不过幸好薄应淮他们急躁,很快就会露出破绽。
司湛被这么个笨女人耍得团团转这么久,这下反应过来了……
想到好玩的事儿,薄一骁忍不住从喉咙里笑出声来。
他的表现肯定不会再让他失望了。
盆栽的绿叶被一点点剪掉,他拿着剪刀,把那些不重要的枝叶都剪掉了,只留下了几个主要的枝干。
男人做事很利索,他跟着白锦城回到了他和他妈妈以前住的小镇上的家,在那之前,他把笔记本藏在了满是灰尘的床底下。
那个笔记本,就是薄一骁给白锦城的加码。
白锦城现在最想要的是‘真相’,至于这个被忽略的‘真相’是从哪里来的,他心里有数就行。
果然,那个男人刚走,白锦城就急急忙忙地赶来了老家,打开了门。
白锦城满头大汗,但是他却并不觉得累。
这屋子好几年没人住了,到处都是灰尘,他却不在乎,连近在眼前的蜘蛛网都不躲,结果蜘蛛网就粘在他头上了。
他腿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但因为赶路,还是隐隐作痛。
但这些白锦城都不在乎,他直接走进了妈妈的房间。
这里的时间好像停住了,所有的东西都跟妈妈走之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妈妈的味道早就没了,房间里剩下的东西要么发霉变黄,要么都破破烂烂的。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终,眼睛盯着床底下露出一半的笔记本,愣住了。
他心里一紧,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慢慢地弯下腰,手指轻轻碰到了笔记本。
“啊啊啊啊啊啊啊——”
笔记本啪的一声又摔地上了,白锦城双手抱着头,喉咙里发出那种沙哑的吼叫,眼睛红得像要滴血,痛苦像座大山压在他背上,让他慢慢瘫坐在地上。
眼泪一颗颗地掉下来,砸在笔记本上。
房间的窗户关得紧紧的,窗帘拉了一半,阳光洒进来,橙色的光线照在笔记本上。打开的那一页写着漂亮的字:我从来不后悔生下孩子,我只后悔自己没办法陪伴他,我只后悔自己对不起薄太太,但这一切……
哭声从一开始的大喊大叫慢慢变成了小声抽泣,白锦城哭得筋疲力尽,心脏疼得厉害,身上的伤口也在疼,他蜷缩在地上,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身上沾满了灰尘。
……
他正难受着,网友们却在那儿热火朝天地聊着大八卦。
可能是因为血缘关系,亲人的接纳,或者是舆论的压力,薄家承认了白锦城的身份。
他们只是承认了身份,不管是公开场合还是私下里,都没提让他回归家族的事。
这事儿闹腾了一整天,最后在零点前,热搜已经被压得差不多了。
所有相关的话题都被打压得厉害。
资本一出手,效果就是不一样。
凌晨两点,薄氏的办公大楼亮着灯。开完最后一个会,薄应淮终于回家了。
回家之后,他进了书房,继续忙他的事。
他没想到的是,奶奶这么晚了还没睡,还来找他聊天,“应淮啊,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他赶紧站起来,扶着奶奶的手让她坐到沙发上,关心地问:“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奶奶你怎么还没睡?”
“就因为这些事,我这把老骨头实在睡不着。”
薄应淮:“网上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白锦城那边也有人时刻盯着。”
他几句话就把话题给结束了,老夫人默默地叹了口气。
过了好久,她问:“应淮,你恨你父亲吗?”
薄应淮看了看薄老太太。
薄老太太的眼神炙热,但是薄应淮始终没有给她想要的答案。
因为他知道,他不管说什么,都是会伤害到奶奶的。
他和薄一骁之间,隔着母亲的一条命。
“奶奶,这些事你原本可以不用管的。”
一句话,让薄老太太知道了薄应淮的心里在想什么。
是他们薄家对不起那个温柔的女人。
这些年来,如果不是薄应淮,薄家或许早就不如从前了。
老夫人摸着手腕上的佛珠,白炽灯亮着,偶尔有几只小虫子飞过,它们的影子被灯光照得特别大,像是无声的映照着什么。
祖孙俩聊了很长时间,最后老夫人慢慢走开了,薄应淮低头看着已经凉掉的茶,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这一切,或许,快迎来结局了。
五年前的事他虽然不记得了,但是这一次,他不会再输了。
忙完这一阵儿,薄应淮急急忙忙地干完活儿就回屋了。
沈黎薇比他早半小时就干完了,等了他好半天。
看到薄应淮进来,沈黎薇伸手,薄应淮反握住了沈黎薇的手,跟着沈黎薇上了床。
沈黎薇明白他现在特别累,所以也没急着去安慰他,而是先给他揉了揉肩膀。
薄应淮一开始是坐着的,后来就靠在她身上,最后干脆把头枕在她腿上躺下了。
耳边传来温柔舒缓的声音,慢慢地把他的疲惫和烦躁都赶走了。
“老婆—”薄应淮突然翻了个身,手搂住了她的腰,脸埋在她肚子上,“我有点累。”
他很少这样诉苦。
“今天咱们就放松放松,公司那边我盯着呢,你别太紧张了。”沈黎薇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轻轻按摩他的侧脸和肩膀,想帮他缓解疲劳。
在温暖的大床上,两人紧紧依偎着,薄应淮卸下了平时的冷漠和严肃,和她小声聊着天。
后半夜的风很温柔,头上柔和的灯光,将两人之间的气氛衬托得更温和。
沈黎薇哄小孩似的,一下一下的拍着薄应淮的背,“白锦城只是一个私生子,不会惹出什么麻烦的,你做的已经很好……”
她的声音柔柔的,就像在讲故事哄人睡觉,薄应淮听着听着就快睡着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墙边的白锦城也把他们的话都听进去了。
但白锦城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感觉自己掉进了冰窖,冷得全身都僵硬了,血都快冻住了。
他空洞的眼睛盯着黑暗,勉强笑了笑,摇摇晃晃地跳下窗户,慌忙逃跑了。
在黑暗中,他连滚带爬地逃走,眼泪把他的脸都打湿了,衣服领子也湿透了。
原来……
在黎薇那儿,他一直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连她都讨厌的私生子!
那他们以前的事儿……以前沈黎薇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黑暗把他那瘦弱的身体吞没了,他像疯了一样逃离薄家。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恐惧也给甩开。
雨下了一整天,哗啦哗啦的,不管是太阳还是黄昏都被乌云挡住了,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
震耳欲聋的舞厅里,白锦城斜靠在吧台旁边,他左边隔着一个椅子的地方,一群人正聊得热火朝天,玩得不亦乐乎,只是这一切都和他没关系。
他好像自己给自己设了个屏障,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一杯杯冰冷的酒灌进嘴里,滑过喉咙,最后在胃里碰撞。
仿佛这样能驱赶身体里的不适感。
不过才几天,他的样子就大变样了,青色的胡渣冒了出来,眼窝深陷,黑眼圈挂在眼下,让他看起来一脸忧郁。
他忽然自嘲一笑,然后仰头,将酒倒入喉咙。
整个人都很颓废。
可笑,他白锦城,就是一个笑话!
曾经他笑话林杨借酒消愁,现在自己也变成了那副狼狈的样子。
他真是失败,除了他,其他人都过得那么好。
尤其是他的对手们。
薄应淮在干嘛呢?是不是还在黎薇的温柔乡?再过几个月,他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到时候他们就是幸福的一家了。
为了报仇,他忍耐了这么多年,但命运就是不放过他,他的报仇现在看起来多么可笑。
原来造成母亲死亡的原因,竟然是自己。
如果母亲没有生下他,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薄一骁早就知道了,他就这么看着他为了无望的希望挣扎,肯定觉得很好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