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声,“那是谣言,他不是你爸爸。”
“我想让舅舅做我爸爸,虽然他很严厉,还凶我。可他对我好的时候,可好了!妈妈!他会让我坐在他的肩头看流星,跟我讲那些流星形成的原理。会陪我写作业,我和哥哥讨厌他抽烟,他就不在我们面前抽烟了。他会带我们去看练兵,也会在深夜里给我挠痒痒。”
拏云虎头虎脑抓起我的手,“我和哥哥都想让舅舅做我们的爸爸!他伟岸!厉害!受人膜拜!他是我和哥哥心目中的大英雄!”
“他是你舅舅。”
“妈妈!”拏云生闷气似的坐起身,“你别骗我了!我和哥哥很久以前就问过婶姥姥了,婶姥姥说让我们可别在你和舅舅面前提这事,说提了你们要吵架,要离婚,我和哥哥都不敢提。”
“我跟他没结婚,他是你们的舅舅,永远不会变。”
“婶姥姥说的,判官爷爷也这样说,他们都这样说。”拏云躺进我怀里,“我记得很小的时候,你总在一间小屋子里不出来,在里面待了好久好久,是不是这样呀,是我做梦吗。我问别人,你为什么不从小屋里出来,有人说舅舅不让你出来。有人说你身体不好,在养病。”
拏云一岁到四岁,最该被疼爱的年纪,我却被困在那间小屋子里,看不到,摸不着他。
“做梦吧。”
“妈妈,你跟舅舅是不是关系不好呀,你们总吵架,还打架,都动枪了。”
“没有,闹着玩呢。”我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妈妈想离开这里,去很远的地方,你想跟妈妈走吗。”
拏云挠着头,“婶姥姥说,如果妈妈跟舅舅分开了,让我们选择妈妈。”
“你们怎么决定的呢?”
“我跟哥哥想了好久好久,哥哥选择舅舅,他很喜欢很喜欢舅舅。那如果哥哥选择舅舅,我也选择舅舅的话,妈妈就孤零零一个人了。所以,我就选择妈妈了。”
我眼眶一热,将他拥进怀里,想起他四岁多的时候,他亦是在分别时刻,毅然选择了我。只是后来,跟星野久别重逢,拏云想念星野,便回到宁乾洲身边。
我闷声亲了亲拏云的额头,“谢谢你选择妈妈。”
没想到这俩小子平日里生龙活虎,活力无限的样子。私下里也有细腻忧愁的时刻,藏了这么多心事。
成年人的关系,无形中也影响着孩子们的世界。
次日,送他们上了学。回到办公室,我着手发表新文章,巩固自己的影响力。我第一次思考公权力带来的便捷,该如何利用这种便捷最大限度发挥自己的职权,牢固我的后方力量,让自己迅速强大,摆脱男人的桎梏,不再是男人的附属品,能够靠自己独立行走在这天地间。
我开始有意识的经营我的影响力,需要定期发表文章,全国范围内吸收民意。
这关于土地制度的思考文章,在平京未必发表的出去。我拜托蔡老先生帮忙在外省发表,谁知联系不上蔡老先生,只得联系秦好。
秦好答应帮我发表,顺口说了句,“蔡老先生病重,情况不太好。”
“怎么突然病重了?前几日我瞧着他气色还挺好,身子骨儿也硬朗。”
“说是去给他女儿上坟的路上,清晨泥路湿滑,摔了一跤,年纪大了不经摔,一根肋骨插入心肺,情况很不好。”秦好的声音带着哭腔。
打听到蔡老先生入住的医院,我匆匆去找宁乾洲。
宁乾洲正坐在沙发上看一份申请。
宁瑜坐在他对面。
宁乾洲说,“出身挺好,想好了?”
“我妈挺喜欢,便成了。”
“你喜欢吗。”
宁瑜低声,“喜欢。”
宁乾洲拿钢笔亲自签了字,我绕过去看了眼,竟然是结婚申请!宁瑜结婚了?他半个月前才找了个女朋友,转眼间就结婚了?
这也太快了。
我瞧了眼桌子上的女方照片,挺斯文秀气的姑娘,瞧着便是有学问的大家小姐。无意间瞥见姑娘履历,轻轻吸了一口气,她居然是虎骑集团军两个师的师长之女!
乖乖!
这等骇人背景!若是跟宁瑜结了婚!不就是宁瑜间接掌握了部分兵权吗!还是硬核实权!
宁乾洲竟然签了字,那就是许他兵权!这是有多看好宁瑜啊!
也是,宁瑜无论是处理洋使馆被炸问题,亦或者铁路占地问题、平定岭南叛乱以及释放爱国志士等一系列事件,都展现了出色的个人能力,他能平衡!也能平定,关键是能摸透宁乾洲的心思,按照宁乾洲的想法去处事。
年纪轻轻还有战功傍身!
宁乾洲如何不扶持他。
只是将宁瑜放在这么高的位置上,真的放心吗?关于宁氏四兄弟,宁乾洲几乎一个个试探培养,最先试探的是背景最雄厚的宁澈,结果宁澈撑不起副帅之位。而后试探养在叔父名下的宁贤风,似乎没让宁乾洲太满意。最后才是家世最单薄的宁瑜。
宁瑜幼年丧父,由他妈妈独自将他抚养长大,由于他妈一直没改嫁,所以他便一直是宁家的子孙,受宁氏庇护。
“你妈身体怎么样了。”宁乾洲随口问了句。
“老毛病了,吃不下东西。”
“抽空我去瞧瞧。”
宁乾洲言简意赅结束对话,抬眼看向我。
我站在一旁提醒他,“听说蔡老先生病重,你要不要随我去瞧瞧他。”
宁乾洲没言语,也不应我。看了眼手表,起身,一言不发拿起军外套,往外走去。
卜远游拎着公务包急忙跟上去,“车辆安排好了,一辆商务车,三辆军车。随行人员都已就位。”
宁瑜起身往外走去。
我低声,“宁乾洲去哪儿?”
宁瑜低声,“军营。”
我默然,宁乾洲对于蔡老先生的病情……如此冷漠吗?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