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警惕转身,外间没人。他在内室?房间里弥漫着淡淡酒味儿,宁乾洲喝酒了?醉了?我再次用力拉门,房门被人关锁,打不开。
于是我绕道外间桌柜前,翻箱倒柜开始找防身的东西,既然绣珍被叫回来喊我,那便是宁乾洲授意的,他有这方面需求……
我从抽屉里翻出一把小锥子,听见脚步声,我攥紧小锥,慌忙转身看向内室。
宁乾洲似乎洗过澡,穿着洁白的军衬衣,从珠帘一侧走过。他侧身对着我,高高斜斜的视线轻轻睨我。
酒意微浓,但没醉。
眼眸清明冷静,说明他很清醒。
我说,“我不愿意,宁乾洲,你听明白了吗。”
他睨着我,负手而立。
指间的打火机灵巧翻转弹出一束火,微微低头,点烟。
他对我做过两次那种事情,一次是他精神状态有问题,一次是我醉得人事不醒。
此外的日子里,他与我一直保持着似有若无的距离。
我不晓得他在别的女人面前是什么样儿的。
至少在我面前,他自尊心极强,我不主动,他便不主动。
我每向他服软一次,他对我的态度便会好转几分。我若是跟他对抗,他便用强硬手段逼我妥协。
他喜欢主动的女人。
我攥紧手里的小锥子,再次明确拒绝,“他们说我受了你得好,就该对你感恩戴德。可是宁乾洲,你们似乎都搞错了一件事。我没有接受你的好,你也没有对我好。”
他叼着烟,淡淡看着我。
我说,“你给我提供表现的平台,给我展现自己的机会。你的动机单纯吗?没有私心吗?内阁是洋人扶持的傀儡政权,你想摆脱洋人控制,又不引发国际战事,不给洋人引战的机会,最大限度维稳。可你身份地位敏感,不能动。你一动,很容易引发大规模战事。所以,想改变现状,你需要第三方势力来做这件事,扶持新的政权与洋政府分庭抗礼,平稳过渡。蔡老先生的雷霆行动之所以如此顺利,既是顺势而为,又是你暗中纵容。”
“这其中,我无非充当了通敌桥梁的作用。而你充当着制衡局势的作用。说什么我受了你的好呢?明明我们互相利用,互相成全罢了。”我轻声,“我自始至终不欠你的。”
他是稳住局势的定海神针,是兵家必争的制衡地带。
无论政权怎样更迭,只要各地军阀归顺宁派,宁派掌握着绝对军权,他不开战,国内便乱不了。
“岭南成了,你开心吗。”他眉间笼着晃荡白烟,透着捉摸不透的暧昧。
我说,“你开心吗。”
“跟你有关系吗。”
“是,跟你有关系吗。”我反驳,“你全程让我参与你的工作,给我看你的决策,让我洞察你的心思。说到底,宁乾洲,你想跟我和解对吗。”
他没言语,轻轻咳嗽了两声,不耐地将烟掐灭。入了秋,他便抽不了烟了。许是觉得我废话有点多,他听烦了,“说这些没意义。”
“那你放我出去。”我说,“我除了跟你说废话,根本没别的话说!互相利用的事情,扯什么人情!我没什么要报答你的!”
他似是被我蠢笑了,“互相利用?这件事谁都可以做,为什么给你做?”
“因为我能预知未来,你或许想试探我呢?你就没好心思。”
“预知未来,却改变不了未来。知与不知,都没什么意义。”宁乾洲冷静。
“那你在钓鱼。”
“鱼饵很多,不缺你一个。”
我所有能找到的借口都用完了,绕着弯不肯接住他的暗示,“所以,为什么给我做?为什么把我留在身边?既不钓鱼,又觉得预知未来没意义。”
“为什么呢。”他沉稳。
我没吭声。
宁乾洲掸去袖口上的烟灰,顺势绾起一小截,扬眉,“施微,你凭什么认为留在男人身边,可以用这种利益互换的计算方式撇清关系。谁给你的价值下了这种清白的定义,谁让你误以为自己拥有全身而退的底气。”
“因为我不爱你,没有觊觎你。”我冷声,“宁乾洲,我不喜欢你,所以我根本不会把我们的关系往男女关系上扯!我甚至非常厌恶你,不想跟你同频!想都不会往这个层面上想!我只能用彼此的利用价值冷静分析!洗脑自己!我的思想没你那么多杂念!”
他眉目微抬,脸色冷彻几分。
“宁乾洲,你也不爱我对吗。”我低声,“你并不喜欢我,只是男人的征服欲,占有欲作祟。我爹爹杀了你心爱的女人,你只是将这份报复心理施加在我身上。我给你生了儿子,我们发生过两次,所以你就默认我是你的女人,找我解决生理需求。对吗。”
他意味不明漾起笑意,“是。”
“女人那么多,不必是我!”我说,“关了灯都一样!你找别人去!”
“不一样。”宁乾洲神情冰冷暧昧,语气愈发残忍,“就像你试过的男人,一样吗。”
我脸色惨白下去,屈辱地咬唇,攥紧了手中的小锥子。
“一样吗。”他扬眉。
似乎在逼我回忆,用十分轻佻的语气,轻描淡写勾勒下流的情事。
我心中愤怒焦痛难耐,转身往门口走去,用力拍门,“开门!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开门!”无论怎么拍,都无人应答。我转回身,紧紧贴着门,愤怒地看向宁乾洲,“你敢再说一句……”
他冷冷打断我,“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