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胥池赶到的时候,涂窈裹着棉服,揣着小包,正站在园子外的天然湖边上,像个嫩黄色的企鹅。
看到他来,赶紧招了招手。
“小池,这里!”
隔着几米开外,一眼就看到了她冻得通红的鼻子。
“冷不冷?”
涂窈摇了摇头:“不冷啊。”
胥池明显不信,直接抓住了她的手,果然,一片冰凉。
他立刻把她脖子上厚厚的围巾往上提了提,指节顺带贴了一下苍白的脸,不出意外,也是冷的。
胥池的脸色也冷了。
涂窈赶紧解释:“小池,你家有点远,司机不肯从山脚那边开上来,我加钱也不行。”
“后来他说加五百就行,可是加五百我不行。”
胥池:……
和程家金碧辉煌的独栋别墅不一样,胥家是园林式住宅,主楼建在一座海拔不高不低的山上,从山脚到山顶有一条直通的盘山路。
胥家倒也不限制来往的车辆运行,但那些车子往往也会主动避开这一带。
这就导致涂窈下了车后,是一路从山脚吭哧吭哧走上来的。
原本已经热起来了,冷风一吹,又凉飕飕的。
“胥白呢,他没送你?”
胥池眸色微沉,不是一大早就跑去找人了吗。
就算没有胥白,不是还有程桑桑,也放心让她一个人过来。
“是我不要他们送的。”
涂窈神神秘秘地笑了。
“他们接下来会很忙啊。”
胥池脸色没有好转,两个智商不相上下的人再忙能忙到哪里去,开了窍也是零进度。
他直接把人领了回去。
菲佣送上来一盆热水,正准备帮涂窈清洗,胥池已经接过了毛巾,打湿,浸透,绞干,贴到她脸上。
热气慢慢地把涂窈的脸烘到了正常的温度,她一动不动,任由他擦拭,擦完一边,还会乖乖转头,让他擦另一边。
最后伸出手:“小池,还有手”
胥池动作没停,眸光静静地盯着她。
从电话里那句“轮到我来找你”,再到现在仿佛全身心地依赖着他的模样。
涂小毛今天就像裹了一层层的糖粉。
……似乎乖得过分了。
准确来说,乖得格外有迷惑性。
不等他进一步思考,下一秒,就看到涂窈鼻尖皱了皱,脱口而出:“小池,你身上有酒精的味道,你生病了吗?”
说着像是随意地往前走了两步,整个人离他只有不到两公分的距离,嗅了嗅。
“但没有药味啊。”
又往后退了一步,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对。”
一把捞起他的手,指着手背上几个明显被仪器摁压出来的印子,仰起脑袋问:“小池,你是做了体检吗?”
“你为什么做体检?”
“这些印子有重影,小池,你做了很多次体检吗?”
胥池:……
胥池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忍不住摁了下眉心。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是笑还是无奈。
早该想到的,三天,足够涂小毛察觉异常并独立思考出一个结论。
然后出其不意地跑过来试探他。
看他迟迟没回答,涂窈挠了挠头,“……还是有点生硬,是不是?”
话题顺得不是很自然。
“可是小池……”她眼神示意那盆热水:“礼尚往来。”
“我们要礼尚往来。”
她乖乖接受了小池的照顾,小池当然也应该接受她的关心。
胥池到底没忍住,轻笑出声:“涂小毛,礼尚往来是这么用的吗?”
涂窈不吭声了,重新把手浸到水里,过了会儿才小声嘀咕:“……我很少这样迂回的。”
胥池眼神暗了下来,是,涂小毛从来都是最直接的,有什么就说什么,她有耐心,但更喜欢直接了当地沟通。
她不喜欢和朋友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哪怕这道屏障是打着为了她好的旗号。
过了会儿,胥池拿起帕子,把她手重新擦干,领到温度已经适应的内室,面对面地坐下。
“……那如果直接一点,涂小毛会怎么问?”
涂窈眨了眨眼,直接一点……那就很简单了。
内室里一片安静,控温的热风已经把她吹得暖烘烘的。
她低下头,小声说:“我会问……小池,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事情了。”
“……然后呢?”
“然后……你是不是觉得你身体的好转跟我有关。”
“你是不是在测试,远离我之后,你的身体会不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如果确实是这样……”
涂窈抬头,“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见我了。”
“我们是不是,永远都不能见面了。”
……
他们之间只隔着半米的距离,平视的角度,胥池几乎可以完整地捕捉到女孩眼睛里所有一闪而过的情绪。
难过,害怕,忐忑……
这些他最不想在涂窈身上看到的情绪,就这样因为他一层一层地涌了上来。
胥池一瞬间觉得荒唐。
……怎么会这样。
他这长长短短的二十三年,父母,家人,港媒,他所在的圈子给他贴上的标签是算无遗策,多智,敏锐……
这些完美的,非人一般的形容词融汇到他的人生中,构成了他。
所有人都认为他无所不能。
可这几个月里,每每跟涂小毛相关的事上,他却常常失误,时时出错。
有朝一日,他甚至成为了涂小毛难过的源头。
这一次,他似乎又错了。
胥池没有再犹豫,一把抓起涂窈的手。
“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