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靖渊把他那难以发作的怒火看在眼中，云淡风轻地笑道：“看得出来，大哥很疼爱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对祯儿好的。”
沈逸冰冷地说：“您和祯儿还未成婚，这声大哥下官担不起。”
顾靖渊笑着说道：“迟早是一家人，没什么担不起的。”
沈逸盯着顾靖渊，丝毫笑不出来。
两人继续往前走。
顾靖渊手中折扇轻摇慢摆，并不主动开口找话题。
沈逸心情糟糕也不想说话。
走过游廊转角，他正想找个借口甩袖离去时，顾靖渊忽然说道：“对了，最近京中有个戏，很是卖座。”
“就是关于兄妹情深的，不知大哥可曾看过？”
话落，也不等沈逸开口，顾靖渊又叹气说道：“瞧我这脑子，看戏听曲那是我这种懒散之人找乐子。”
“大哥有为青年，关心的都是社稷民生，天下大事，定是不关注这些，也不喜欢这些的，还是不说了吧。”
沈逸本来对看戏听曲丝毫不感兴趣。
顾靖渊提起看戏他更有几分不屑，那可是纨绔子弟的标配。
但被顾靖渊这么一说……
他顾靖渊知道的事情，自己竟然不知道？那“有为青年”几个字更是有几分古怪的刺耳。
都是年轻人，他好像活的不如顾靖渊随意潇洒？
如此差别实在不舒服，竟就对那什么卖座的戏生出几分兴致来。
沈逸说：“殿下都提起的戏，必定是极好，我也有点好奇了，殿下不如说来听听？”
“还是不了吧。”
“说说吧。”
沈逸笑容不达眼底，却也是一眼瞧着温和客气：“提都提了起来，却又不告诉我，殿下可有戏耍之嫌呀。”
顾靖渊轻声笑道：“当然不敢戏耍大哥了……既然大哥要听，那索性没什么事，我便与大哥说说吧。”
“是说一个有能有权的兄长，和一个温柔乖巧的妹妹……”
“自小兄长便对妹妹十分疼爱，妹妹却因兄长沉默寡言缺手段凌厉，很是畏惧兄长，便在府中一直躲着兄长。”
“后来妹妹及笄，开始有人登门求亲，但不管是什么人，都被这位兄长给拒绝了。”
“连妹妹喜欢的少年将军，也被兄长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大哥可知为何？”
沈逸说：“兄长觉得，那些人都配不上妹妹？”
“是，却还有别的更重要的理由，大哥猜猜看。”
“难道是……有什么隐情吗？”
“不错，大哥可猜得到这其中隐情？”
沈逸沉默地微微皱起眉头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到，这兄长可能因妹妹别有所图，换言之——妹妹有利用价值，所以不能随便嫁出去。
但这个猜测和他与沈祯有些契合之意，他做贼心虚自是说不出口。
于是沈逸笑道：“你别卖关子，直接告诉我好了。”
“好吧。”
顾靖渊折扇遮面，靠近沈逸身旁，低声说道：“因为……”
沈逸听罢，难以控制地陡然变色，唰一下转头，盯住顾靖渊那张笑意怏然的脸，震惊飞速从他眼底滑过。
还有隐匿的戒备流转。
他双眸微眯看着顾靖渊，脑中飞速转动，思忖着顾靖渊是否知道些什么。
而顾靖渊依然笑的云淡风轻，似乎就是随意说了一个听来的有趣故事，“意外么？震惊么？”
沈逸微笑：“这戏写的当真大胆。”
“其实也还好。”
顾靖渊淡淡说道：“我这些年游历各地，见过许多稀奇古怪之事，这一类违逆伦常的感情，并不算太叫人意外。”
他所说的戏文中，权臣兄长拒绝妹妹所有提亲者的理由是——那位兄长觊觎自己的妹妹，男女之爱的那种。
兄长只想要妹妹永远在自己身边，绝不可能让任何男人沾染。
“大哥可想知道后续吗？”
沈逸摇头：“这种事实在是有违伦常，我还是不听了吧。”
“大哥果真是端雅君子。”
顾靖渊笑着夸赞了一声，与沈逸继续往前行。
而沈逸平静的面容之下，心底早已是掀起惊涛骇浪。
违逆伦常的感情？
他和沈瑶在世俗眼中就是，还有他对沈祯……
顾靖渊今日忽然提起这个当真是无心？
沈逸只觉自己的心，似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箍住了一般，神经紧绷，呼吸都无法随意顺畅。
此刻他终于意识到，顾靖渊这个人的深不可测。
……
离开沈府的时候，顾靖渊依然陪在沈祯的马车边。
走时展颜没睡醒。
原是要抱着她到了马车上让她继续睡的，谁知抱起时倒是将孩子也扰醒，又是没睡醒，一路哼唧着上了马车。
这会儿便窝在沈祯身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眼神倦倦地撅着嘴。
顾靖渊俯身：“我送你回府。”
沈祯淡淡点头，揽着展颜轻拍着，一个眼神都没多分给顾靖渊。
顾靖渊不由挑了下眉毛，看了沈祯两眼后，坐直身子继续向前。
等回到郡主府时，展颜又被沈祯给哄睡了。
福婆婆前去接孩子下马车。
却不料顾靖渊先一步上前，稳稳地将孩子抱住。
为了防止孩子再被吵醒，沈祯没有抗拒，顺势让他将孩子抱走。
顾靖渊率先迈步进府。
沈祯跟在一边容色淡淡。
等回到榕园，顾靖渊小心地把孩子放回床榻上去，转身与沈祯说：“谈谈。”
“好。”
沈祯点头，示意顾靖渊随自己出来，又遣退景林和采薇等人。
方才进来时，已经有下人懂事地上了茶水。
沈祯做了个请的动作，等顾靖渊在长榻上坐定之后，拎起白瓷茶壶，为他沏了茶水，送到了顾靖渊的面前。
一连串儿的动作，这么多年被训练了无数次，端庄的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顾靖渊睇了她两眼，正要开口，沈祯却先出声：“尝尝，虽是去年的茶，但这云间春毫一两千金，外面不太好喝到。”
“……”
顾靖渊默默。
从百花坊那次到现在，沈祯只有在外面演戏的时候，对他很是温柔，私底下都不是很友善。
今日竟给他沏茶，语气也难得温和友好，倒是叫顾靖渊心里生出几分好奇来，想看看她葫芦里要卖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