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药沉默地看着对面暗自垂泪的望月,她的脸颊闪烁着未干的泪珠,独自沉浸在悲伤之中。四叶端了茶进来放在望月面前,与末药默契地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拉着守在望月身旁的贴身侍女冬葵,待望月的抽泣逐渐平息,稍有缓和之际,末药轻推茶盏,劝道,“先饮口茶吧,或许能缓解些。究竟是何事让你如此难过?”
望月终于抬起了头,眼眶泛红,泪水的痕迹犹在,她用巾帕轻拭泪痕,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哽咽着道出了原委,“陛下,下旨赐婚,要将我许配给常山。”
末药稍作沉吟,“常山或许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望月你为何会如此伤心?”
望月愁容更甚,不甘道,“末药,你知我心仪李穆之,陛下却将我许给了常山,这非我所愿,也非我所甘。我心中唯有李穆之,若真到了那一步,我……我只能另寻他法,以全我心。”
望月脸上那决绝的神色,末药心中不禁生出忧虑,她斟酌着言辞,劝解道,“旁的我也不知,不过常山会珍视望月的……李穆之不如常山。我也是旁观才这样想的,望月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
望月不似先前那般伤心不能自已,低头饮着茶,在思索,半晌,她又是一叹,“可我满心都是李穆之,如何能放下旁人呢!”
“不试,怎知不能呢?”末药反驳,此话也是说与自己的,此次她迁居,说迁也就迁了,并不是难事。
末药的话,让望月一怔,她眸中泛着泪光,十分无措。
“唉,”末药轻叹一声,“望月,此事关乎你的终身,务必三思而后行。若你心意已决,誓要嫁给李穆之,那自然任谁都无法拦你呀。”
望月一急,泪水又不禁簌簌而下。末药无奈,只得默然不语,想着待望月收敛心神之时,再寻机劝慰。两人在榻上相对而坐,一个不住抹泪,一个无措地发怔。
四叶推门而入,站于门侧,以眼神与末药交流。末药心领神会,微微点头,“望月,我暂且离开片刻,许是有事需处理,你且饮口茶。”言罢,她边为望月续茶,边起身。
屋外,末药刚一站定,目光便与门外之人相遇,她不由一愣,忙走上前,轻声唤道,“常山兄,你怎会在此?”她引着常山至东屋廊下,压低声,“常山兄,你来得正好!望月此刻正苦闷呢。”
听闻望月也在,常山也是一怔,有些无奈道,“我得知你今日迁居,特意来道贺,谁承想竟如此巧。”
末药反倒一笑,眸子一亮,“我倒有一法子,常山兄进去同望月说说话。想必这些日子,你们都不曾说过话吧。”
常山一听要见望月,心中不免紧张起来,犹豫再三,终是忐忑地问,“与她相见?这……是否妥当?我怕只会让她更加伤心。”
末药无奈地白了他一眼,鼓励道,“常山兄,你何时变得如此瞻前顾后了?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无需太过顾虑。迟早都要面对的,今日既然撞上了,就去试试吧。”
目睹末药的“严厉”中带着几分关切,常山不禁哑然失笑,心中的紧绷瞬间松弛,他轻松地吐了口气,笑道,“确实,我太过患得患失了,差点忘了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连死都不怕,这点小事又能奈我何!”言罢,他的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坦然。
“正是如此!”末药连忙应和。
常山稳了稳心神,向末药投去感激一瞥,两人沿着回廊,走向正屋。末药推开门,探头进内,笑容可掬地对里屋的望月说,“望月,常山来了,你若有什么想说的,就请直言不讳吧。”说完,她俏皮地缩回头,转身给常山递了个鼓励的眼神。
常山紧握的双拳渐渐松开,他推门而入,在门口稍作停留,随后缓缓向望月走去,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望月背对着他,立于榻旁,感受到了他的到来,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几步。两人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约莫七八步之遥。望月低头绞着手中的巾帕。常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背影,内心翻涌,却一时语塞。
良久,常山沉着声,眸中光泽闪动,柔声道,“请相信,我必会全心全意待你好,护你周全。”
望月心中虽有触动,但嘴上仍是不情愿地回应,“可我……并不愿意。”
常山的呼吸微微一滞,唇角抿紧。他认真地说,“从我初见你的那一刻起,便认定了你,此生非你莫属。”
常山的话,让望月心里一颤,不过她仍冷冷的拒绝道,“你怎地听不懂我的话?此事需两情相悦才好。”
“话是没错,望月都不试,怎知对我无情。”常山有些急切,靠近两步。
望月也下意识地向前移动,但语气中仍带着戒备,“这种事,岂能儿戏?”
常山连忙解释道,“并非儿戏,陛下虽已赐婚,但我并不急于一时。我们可约定,若至明年三月,你仍不愿与我共结连理,我便亲自上奏陛下,请求解除婚约,如何?”
“此言当真?”望月眸中一喜,难掩雀跃。
“千真万确,”常山眼眸含笑,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但这段时日,你我需多些时日相处,方能验证彼此心意,不是吗?”
“你,你竟使诈!”望月一时气急,满心欢喜瞬间化为乌有,转身欲走,语中微带嗔怒。
常山笑容不减反增,他温柔地凝视着望月微红的眼眶,柔声道,“这岂是使诈?若只是静待时日,而后草草解除婚约,于你我皆是不公。此番安排,实为公正之举,望月,你静心细想。”说到这里,常山更显胸有成竹,自信满满。
望月眼帘微垂,心中暗自思量,片刻后,虽不情愿,却终是微微点了点头。
常山嘴角上扬,看着望月委屈又无奈的模样,心中更添几分怜爱。他又走近一些,温柔无限道,“故此,望月,此后不必再为此事伤怀。待到那时,若你心仍未动,解除婚约便是。”
屋外廊下,末药等三人正闲话家常,过了约么半柱香,却未见常山身影,暗自揣测此事或有转机。她抬头望向渐暗的天色,笑着对四叶说,“看来今夜要多做些膳食,招待友人。”
言罢,三人相视而笑。恰在此时,正屋门扉轻启,常山满面春风地走出。
“如何了?”末药连忙迎上前去。
“放心吧,”常山胸有成竹地回答,“望月,我是娶定了。今日之事,多亏末药你提醒,他日若真能抱得美人归,定有厚礼相赠。”
“哦,这倒不用,只要你能善待望月即可。”末药嘻嘻一笑。
送走常山后,末药迫不及待地奔向正屋,从望月口中得知了二人的约定。末药一面祝贺,一面暗自腹诽,常山竟如此机敏。更要紧的是,望月离开时眉开眼笑,与来时相比,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