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药在气闷中入睡,梦境里,她无数次试图逃离那座禁锢的将军府,却仿佛被无形的锁链缠绕,始终徘徊在无尽的迷宫之中。终于,一阵急促的心悸将她从纠缠不清的梦魇中猛然唤醒。她掀起床幔探头望向棱窗,窗已发白。末药披衣下床,趿拉着鞋子,蹑手蹑脚地走向门边,拉开一条缝,向正殿望去。只见正殿有亮光,想是李穆之已起身,他一贯勤勉,从无懈怠。
正当末药凝视着那扇门,心中揣测着他何时会步入庭院时,门却突然无声地开启了,吓得她连忙闭门,仅留一线,偷偷窥视外界。正殿门虽已开启,却迟迟不见李穆之的身影。末药困惑地坐在地上,暗自嘀咕,沿青石小径至正殿不过咫尺之遥,李穆之何以迟迟未至?
“将军,姑娘好像还睡着。”四叶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如同惊雷般让末药猝然向后一仰,慌忙用手肘撑地稳住身形。紧接着,四叶轻推开房门,目睹此景,也是满脸惊愕,“姑娘,您怎会坐在这里?”
末药连忙找了个借口,言辞间略显慌乱,“哦,我只是……只是觉得有些干渴,起来找水,不料头突然晕眩,便……”
话音未落,李穆之的身影已从回廊另一侧步入视线,他面色冷峻,直视着地上的末药。四叶连忙上前搀扶,“定是姑娘身体尚未痊愈,才会如此。”
“四叶,我有些口渴。”末药借着四叶的扶持站定,顺势朝屋内走去。四叶提起桌上的水壶轻晃,发现尚有余温,便为末药倒了一杯水,“看来姑娘是真的晕了,连壶中有水都未察觉。”
“哦,我竟没注意到。”末药坐在榻上心不在焉地向门口探望,原来他走的回廊。末药接过水杯,轻抿一口,目光不时飘向门外,心中暗自盘算。屋内光线微暗,四叶贴心地点亮了烛火,照亮了这一方小天地。
“四叶,你去瞧瞧他是否还在外头。”末药的目光依旧未曾离开门边。
四叶轻笑着,嘴角挂着狡黠的笑意,拉开一条缝,窥探一番后迅速掩上,贴近末药耳边,悄声说,“将军已经离开了。”
末药低头饮水,思虑不止。
“姑娘怎地还怕起将军来了?”四叶忍不住打趣。
末药轻轻白了四叶一眼,嘴角微抿,不作言语。
约莫巳时,末药在李穆之的寝殿内,目光如梭,四处搜寻。她时而驻足凝视,时而轻手翻动,显然是在寻找某样重要之物。这寝殿宽敞异常,藏物之处众多,要寻得那物,实非易事。末药从熟悉之处入手,细致入微地检查了李穆之的床铺、被褥、枕下乃至幔帐内外,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末药跪坐于地,眉头紧锁,李穆之究竟会将那物藏于何方?
“将军回来了!”四叶高呼。
吓得末药一颤,慌乱中四下扫了一圈,脚步声临近,末药俯身钻入了床下。李穆之随即大步进来,末药伏在地上,脸贴着双手,只能瞧见李穆之的双脚,踱来踱去。
“末药何在?”李穆之随意地问。
“哦,姑娘她……方才出门去了。”四叶放下手中的茶盏,应答自如,眼神闪烁。
“出门?去何处了?”李穆之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探究。
“姑娘说想去粟市逛逛。”四叶编织着谎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四处游移,试图寻找末药的踪迹。
趁着李穆之未加注意,四叶悄悄环视内室,心中暗自焦急。她转身欲言又止,最终轻声问,“将军,是否需要奴婢前去寻找姑娘?”
“不必了,你退下吧。”李穆之微微一笑。
四叶手托托盘,缓行至帷幕边缘,脚步迟疑,不时回望,念头一转,她又急忙探出身子,询问,“将军,是否需要准备午膳?”
“嗯。”李穆之简短而沉稳地应了一声,目光未离手中书卷。
四叶离去后,室内十分安静,只有轻微的翻动书卷,茶盏轻于小几上之声。末药长时匍匐于床下,不禁微侧身,平展身躯,暗自苦笑,此番潜入,实乃“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番小憩醒来,末药发现李穆之仍端坐于案前,而一缕诱人的肉香悄然钻入床底。她轻嗅之下,不禁喉头微动,暗自咽下口水,想必已是用餐时分。调整姿势,末药一手支颐,侧卧于地,耳畔渐渐传来筷箸、碗碟及杯盏间细碎的交响,更添了几分食欲。
正当此时,一颗滚圆的肉丸不慎落地,蹦蹦跳跳间靠近床边,最终滚入床底,停在了末药眼前。紧接着,四叶的身影出现在床边,她跪倒在地,小心地伸手探索。末药顺势将肉丸轻轻置于四叶掌心,并借此机会,指尖轻触了四叶的手背。四叶愣了一下,随即带着几分疑惑低下头去,视线恰好捕捉到了一角衣裙,恍然大悟。
“将军,老夫人已至,此刻已进了凝紫院。”有侍女来禀告。
闻言,李穆之迅速起身,整理衣襟,向外殿行去。
\"姑娘?\"四叶俯身贴地,目光探向床底深处,轻声呼唤,\"您怎会藏身于此?快些出来吧,换个更宽阔的地方。\"
末药缓缓向床边挪动,双手撑地,以半趴之姿回应,\"无处可遁,此处尚算隐蔽。他怎会突然回府?\"
\"正是呢……\"四叶话音未落,一侍女匆匆而来,轻声通报,\"四叶姑娘,老夫人正唤您前去。\"
四叶起身,目光掠过地上滚落的肉丸,笑中带歉地解释道,\"哦,这不,肉丸调皮,滚到地上了。\"
室内再次归于宁静,末药又悄悄向床边挪动了几分,确认室内空无一人后,仅远处隐约传来人声。似乎有几人步入正殿,交谈声止步于外室。末药耐心等待片刻,终于从床底悄悄爬出,揉着酸痛的腰肢,走向榻边。她随手从各色碟中拈起一样食物,轻轻咀嚼,同时不忘正事,叼着一块蒸饼,一步步靠近书架,动作轻盈地翻寻着。
耳边隐约传来低语,无非是些关于天气转凉、保重身体的寻常关怀,末药心中暗自好笑,李穆之体魄强健,想要染病实属不易。
她一层层仔细翻找,偶尔对耳边的闲谈腹诽几句,心中盘算着一旦找到籍帐,便即刻离开,再不回头。随着说话声逐渐逼近,末药心中生疑,向外室望去,只见人影已近内室。匆忙间,她转身躲至书架之后,蹲下身子,试图藏身于帷幕后侧。紧贴着帷幕旁的柱子,末药继续啃着手中的蒸饼,同时环顾四周。这里原是专为新妇准备的更衣之所,衣架、妆奁等女子用品一应俱全,每一样都触动着末药的心弦,回想起自己曾亲手布置的一切,不禁苦笑,感叹自己竟是“自取其辱”。
一股怒意与不甘涌上心头,末药狠狠地别过头去,视线不经意间捕捉到书架一角的小黑木盒。末药眸子一亮,欣喜不已。
\"宝岩已有身孕,柏儿要有伴了。倒是你,婚事之路颇为坎坷,至今仍是孤身一人。如今无忧归来,正该选定吉日,将这桩大事圆满了吧。\" 萧老夫人既有责备又满含疼爱,语重心长。
\"孩儿自当遵从母亲之意。\" 李穆之温顺地应承。
\"今日倒是难得见你如此顺从。\" 萧老夫人笑中带趣。
\"三郎确已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李穆之温和地解释。
\"今日,三郎似乎与往常不同,竟未提及……罢了,不提也罢。\" 萧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话锋一转,\"我闻鸿胪寺卿家之女对我儿心生倾慕,已托人向我提及联姻之事。我虽已言明你与中书家女的婚约,但赵家仍有意结亲,三郎你意下如何?\"
\"此事若成,恐会让赵家女受委屈。\" 李穆之沉吟片刻后答,随后又补充道,\"望月,姿色出众,性情温婉,理应寻得一门美满姻缘,不应被辜负。\"
\"我儿心怀慈悲,难怪赵家如此青睐。婚姻之事,终究讲求缘分二字,强求不得。\" 萧老夫人感慨道,随后轻抚着李穆之的手,在屋内缓缓踱步,目光落在几上未完的膳食上,\"看我这记性,差点耽误了我儿用餐。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入宫了。\" 说着,她便在侍女的簇拥下,与李穆之一同向外走去。
末药心中挂念着那木盒,待众人离去后,她急不可耐地靠近,欲开启时,才发觉木盒上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