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从邻居屋里活着出来,就必须在邻居创造的两难情境中做出牺牲自己的选择。
然而在那种危急情况下,能做到这一点人很少。
曾德明嘲讽地勾起干瘪的嘴唇:
“那么,活下来了的各位,还真是高尚呢。”
“咚——咚——”
木屋一侧悬挂着的金钟,无风自动,敲了十八下。
和昨天一样,邻居们的石屋里,传出躁动不安的声音。
“七点钟一到,它们就会破门而出。”
“伴生石屋太脆弱的话,会抵挡不住邻居哦。我看看……”
“你们的精神值,好像都不怎么高呢。特别是——”
曾德明的目光流转,停留在躲在角落里的人身上。
然后幽幽笑了一声,转身回到黑漆漆的木屋,关上了门。
被曾德明这么一盯,庄子怡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高韶华不在她身边,她精神更差了。双眼布满血丝,逮住人就问:“你们、你们今晚打算怎么办?”
萱萱一把拉走悠悠:“姐,不要跟她说话!”
只有冉星老实:“我和才俊挖了个洞,希望别被它们发现。”
“这样啊,”庄子怡无力地笑笑,“那我、我也去挖个洞好了……”
她头上只剩20的精神值微弱闪烁着,像是警报。
冉星嘴唇动动,还是放弃了告诉她的想法。
萱萱悠悠两姐妹思来想去,最终大着胆子走上台阶,敲响屋门:
“我们今天晚上,能不能在这住一晚?”
曾德明慢慢探出半个身子,像蜗牛从壳里钻出来。
刚走开没几步的庄子怡顿住了脚步。
曾德明的话传进了她的耳朵:
“请便。”
“不过,我这里位置不太够,两个人的话,都得挤一挤。”
萱萱和悠悠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道着谢准备进屋,结果猛地被人推开。
仿佛一阵风刮了过去,留下懵逼的两姐妹。
木屋里传出庄子怡的声音:
“让我住!我不想死!!”
“怎么这么黑?什么东西在碰我的头?”
“灯,灯在哪里?”
萱萱:“草。”
悠悠无奈道:“算了,别生气。有地方住挺好的,床上睡不下打地铺就是了。”
曾德明却阴森笑笑:“我屋里,可没有地方打地铺哦。”
与此同时,木屋里亮起了昏黄的灯。
庄子怡静默两秒,忽然尖叫着跑了出来:“鬼啊——鬼啊——!!”
“啊,现在有位置了,”曾德明让开,“要进来吗?”
荒草地上起风了,带来阵阵凉意。
从她们的视角,可以看到,昏黄的灯光边,一个了无生气的人背对门口,吊在房梁上。
赤着的脚幽幽摇摆,这大概就是刚刚碰到庄子怡头的东西。
风大肆灌入,尸体慢慢旋转过来。
萱萱:“……草。”
吊在房梁上的是个老人。
秃顶,薄唇。
胸前戴着崭新的工作牌,上面写道:守墓人——曾德明。
萱萱和悠悠默默对视一眼。
她们已经是经验丰富的老玩家了,面对此情此景还是很冷静。
“庄子怡说错了,”萱萱拨开站在地面上的曾德明,进到屋里,“房梁上吊着的是死人,门外那个才是鬼。”
木屋果然没有打地铺的地方,狭小的空间里,除了那具吊着的尸体,就是一个直立起来的空棺材。
棺材本就是给单人准备的,两个人就得挤一挤才能睡下。
两姐妹走出木屋,程城已经啃完了炸鸡:“如何?”
萱萱:“看完房了,空间小有臭味。不过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咱也没办法说什么。”
“好哦,明天记得分享入住体验!”
钟子弦扶额:“程城难得遇到和他一样抽象的人啊。”
黄昏降临,他们都赶在七点前各回住所。
这一夜,分别住在石屋、木屋和洞穴里的人,将会面临不同的命运。
七点钟声敲响,数十个石屋屋门大开,嚎叫和哭泣,四肢扭动发出的针扎般的瘆人声响,将荒草地上的守墓人包围。
萱萱和悠悠挤在棺材里,努力不去看那双在她们面前晃来晃去的老人的脚。
康才俊和冉星在简陋的洞穴里,紧紧挨在一起。
庄子怡在另一个洞穴里,把帘子扯了扯,嘴里无声念叨:
“别来找我,别来找我。不是我害的,不是我……”
石屋这边氛围则完全不同。
一间,彩色灯光激情闪烁,音乐和鼓点震天,不时传出金比崩溃的喊声:
“程城你不要再发癫了啊啊啊啊!!”
身姿扭曲的邻居在外面疯狂拍门的声音都被掩盖了。
另一间则一派祥和。
钟子弦坐在桌边弹吉它,路弥盘腿坐在床上对着五线谱唱词。
这首是钟子弦新写的民谣,一遍结束,路弥放下谱子鼓掌:“弹得好!!”
“谢谢。”钟子弦不好意思地说,有朝一日一定要实现组建乐队的梦想。
“我性子慢,也不懂什么说话的艺术。音乐是我唯一能将精神世界好好与他人共享的途径。”
他小心地放好吉它,问:
“路弥,你就没有想过,等回到现实世界要做什么吗?”
“还真没有。”
路弥丢失了记忆,每天想着的就只是怎么活下去。
钟子弦略加思索:“我听你的嗓音条件很好,纯净没有杂质,气息也把控不错。”
“这五线谱我一教你就会认,学得很快。”
“要不,你来我乐队当主唱?”
路弥笑着点头。
他不懂什么嗓音条件和乐感,喜欢唱歌也是受宁壮壮启迪。
但有活下去的盼头,总归是件美好的事。
“咚——”
一声沉闷的钟响。
屋里安静下来。
是报丧的银钟。
他们谈论梦想的时候,有人死了。
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木门很快被“砰砰”敲响。
有邻居找上门来了。
程城说,邻居精神值最高的不超过120,不出意外进不来他的石屋。
路弥走到门边,准备说“时间不早”来打发它走人,却一愣。
狭窄的玻璃窗外,是戴了口罩的下半张脸。
从部分露出来的皮肤来看,似乎是个年轻女性。
“路弥,快开门!”
外面传来庄子怡的声音,“它们马上就追上来了!快开门!!”
路弥把那句“时间不早了”咽下去。
默默后退一步。
石屋低矮是没错,但一般人都是眼睛出现在玻璃窗的位置。
庄子怡一个一米六的女孩,这时候却高出了一截,能让下半张脸对着玻璃窗?
钟子弦过了看了一眼:“奇怪,哪个正常玩家会七点以后跑出来啊?”
脆弱的木门越敲越响,仿佛随时都要被攻破。
“有这样一种可能,”路弥抱臂,“……邻居杀了庄子怡,割下她的头,在我们的门前把头举起来。”
“庄子怡”坚持不懈:
“开门啊!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死了,会内疚一辈子的!!”
“你会寝食难安,做梦都是我惨死的样子!”
钟子弦:“那声音呢?嘶,模仿得好像啊。”
路弥一脸严肃:
“你猜猜,它为什么给庄子怡戴上了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