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遥栖踩在雨后松软的草地,衣角也顺势沾染些许潮气,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几番犹豫还是选择用为数不多的灵力隔绝脚下的尘埃。
看着衣角重新纤尘不染,他才彻底安心地往前走。
和谢凌衣仍然没争出胜负,但偏偏又吵不起来。他有些无力,避免待不了多久又开始争论,最后决定来清净峰见见熟人。
踏上最后一层石阶,视野逐渐开阔,夹道旁两排绿树郁郁葱葱,风一吹就迎风伸展身姿。
岑遥栖不急不缓地向前走,一排排整齐的墓碑映入眼帘,宗门故去的长老都埋在这里,但其实都身死道消,留在这的不过是个衣冠冢,说得好听点就是有地方留给后人追思。
他最先停在瑶台的墓前,看了许久才蹲下身扫干净墓前的那块地。
想起那天瑶台回去查了几天几夜的古籍才找到物女逆鳞能改变谢凌衣灵根的方法,他一直想着还没好好道谢,谁又知道再见面居然是这样的情况。
其实,他和瑶台的相处并不多,可这也没办法抹消她曾经是条鲜活的生命的事实。
还有道微,那可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说得上话的好友。
他仰头,一座又一座的新坟一览无余。和夏侯重台的那场大战,宗门死伤无数。
本来这里也应该有座他的坟,可谢凌衣死活不愿意,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也幸好没同意,不然诈尸那多吓人啊!
想到这里,岑遥栖轻轻弯了弯眼尾。
反应过来,他又轻敲眉心,怎么又想起谢凌衣来了啊!
他站起身,拿出早就备好的佳酿,抬起衣袖,将酒洒在墓前的那块地前。
要不是他真走这么一遭,恐怕也很难这么设身处地同情一个出场不多的配角吧?
他再也没办法把这些印象不够深刻的人当做炮灰,普通人也有活下来的权利。
岑遥栖一一看望过这群在原文中着色不多的角色,最后脚步停在道微的墓前。
说起来,还真是抱歉,这么久了,还是第一回来看他。
岑遥栖生出惭愧之心,不仅是他,连他的女儿自己一个也保住。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会迎来一个圆满的结局。
他照旧给道微的墓前倒了酒,然后转身欲走。
身后传来一股凉意,岑遥栖脸色微变,侧着身子往旁边躲开,出手截住对方的剑,刚好阻止背后之人狠厉的攻击。
那人很快甩开他的手,长剑又刺来,他回身,柔顺的长发无风自动,散在空中,白色的发带也跟着一阵飘扬。
他回头,鬓发停在耳边,两人终于看清彼此的脸容。
长剑停在同他的脸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岑重明?”熟悉的声音响起。
岑遥栖拧眉拿指尖拨开剑尖,对来人出现在这里同样感到意外。
“炙扬师叔,好久不见。”
炙扬收回剑,看见他跟见鬼了似的,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就没收回来。
准确的来说,那可不就是见鬼了吗?
不都说紫竹峰差点都死绝了吗?就剩下一个李灵衣?
他看见岑遥栖的心情很复杂,虽然两人确实不大对付,但也不至于真盼着他去死。
长留宗好几个长老,就剩下他和岑遥栖两个人,那不就是心情复杂吗?
“你还真是命硬。”他不阴不阳的补了这么一句。
岑遥栖也不肯吃亏的回道:“比不过炙扬师叔。”
炙扬的脸色更难看了,跟他比冷嘲热讽,他就没赢过。
岑遥栖扫了一眼他手中的酒,猜到他也是来见见故人。他就不打扰了,收回目光,准备离开,把地方让给对方,反正他也是要走的,若不是他突然来这一下,估计也不在这里了。
岑遥栖从炙扬的身边走过,才刚走出几步,就听见那人陡然叫住他。
“你这身体再不修养修养,估计也离死不远了。”
他说话一向难听。岑遥栖懒得同他争辩。
“不劳你费心。”
炙扬冷哼一声:“你以为我很愿意费这个心吗?”
身后没有声音,本来还在等待下文的他回头一看,那人都不知道走多远去。
他好心提醒,居然还不领情!
这人就活该!
岑遥栖真令人讨厌,他们紫竹峰的人都让人讨厌!
令人讨厌的岑遥栖充耳不闻地施施然下了山,回到紫竹峰的时候,夕阳西下,已近傍晚。
谢凌衣正在院中练剑,见到他的身影之时,才收了剑。
岑遥栖虽没多余的表情,但到底加快了速度走上前。
这段时间,对方没日没夜的修炼他都看在眼里,他知道他是不想做选择,想拼出另一条路。
“去哪了?”谢凌衣走到他面前,自然的问道,好像这些天的争辩统统都烟消云散。
岑遥栖明白那些问题依旧横在那人中间,仅仅不过被刻意掩盖过去罢了。
“随便逛逛。”他随口答道。
他明白对方也不是非要一个答案,可能也只是需要搭话。
“等你好久了。”谢凌衣略带幽怨的说道。
岑遥栖摸不着头脑:“等我?等我做什么?”
谢凌衣神秘的笑笑:“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他抓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往石桌的方向走去。
岑遥栖一头雾水地跟着他往前走,到地方之后,谢凌衣把他摁在桌前,然后自己在另一边坐下。
然后他看见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把长剑跟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
岑遥栖一愣,漂亮的长剑满是裂痕,看样子是被人细心又不厌其烦地重新黏在一块儿,虽然还勉强维持着之前的模样,但到底不过一块废铁。
不过,也有心了。
他把飞声接了过来,轻柔地抚摸着上面碎裂的纹路。
岑遥栖收回剑,抬眸看向对面的人,淡淡说道:“手。”
谢凌衣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看了出来,犹豫一会儿,还是乖乖地摊开手掌。
手掌里大大小小的划痕,都是些皮肉伤,不算严重,只是看起来吓人。
岑遥栖沉默地抓住他的手背,低头拿出乾坤袋里的药,开始给受伤的手心涂药。
伤口沾了药,有些痒,谢凌衣凝眸看他微垂的睫毛。
其实这点小伤,他能自己轻易解决,可出于私心,他选择留了下来。
岑遥栖何尝不知道他的想法?不过愿意为对方的小心思买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