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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懋讲完军略,正是要夹击宣化府。计划中留下部分兵力守牢谅山大营,主力移师北上。其中有两个难点,一是要保证谅山到宣化之间200多里的粮道,二是要在尽量短的时间内攻克宣化府。

张懋先说攻城方案。安南这里学着中原筑城,城池防御力很强,强攻很难。他计划用火攻,从宣化府防御相对弱的后方将油火弹抛入城中,城池要不要无所谓,只要灭了敌军偏师与沐瓒汇合即可。

此时正好是冬季,大火容易烧起来,至于烧死安南的百姓,他已经顾不上了。

既然是奇袭后方,张懋打算派遣精兵携带10日粮食突袭,如此一来也不用操心粮道安全。

万一突袭失败,又难以撤退回谅山大营,还可以提前联系好沐瓒,向北与云南方面汇合。全军覆没的风险几乎没有。

众将都在心中权衡其中的胜算,吴梦达道:“可以派遣精锐骑兵和狼兵在宣化和谅山之间暂时封锁道路,保证谅山大军北上的消息3日内不要泄露。”

张懋点头称是。

又有一将道:“大军200里突袭,士卒疲惫,只有一击之力,一击不中就要考虑撤退。但我寻思这一击应该有六成把握。“

张懋继续点头,他目光扫视众将,见这些人神色亢奋,大有要行险一搏的意愿。只听汪直猛一拍桌案,喝道:“六成把握足够了,我同意!”

李四有闭目端坐不动,将众人的话语听在耳中。他暗想:张懋的计划比自己预估的强一些。看似行险,但直接放弃了保护200里粮道的艰难任务,似险实安,进退自如,可以算高明。既然这样,自己倒是可以搞个折中的法子配合他一下。

心中计议已定,他睁开眼。此时帐中众人都已经发言表态,不少人看向他,只等他也同意。其中汪直目光火热,而张懋的目光七分冷静中夹杂着三分期盼。

李四有深吸口气,说道:“张帅的法子可行。大军会战,从来没有十足把握的说法,毕竟敌人不是傻子肯来打必败的一仗。奇袭宣化有六成把握,很高。”

此刻他因为杀官督粮十分果断,解了大军后勤之忧,虽然初来乍到,但在军中已经有了不小的威望,众将见他也同意,皆是面带喜色。

李四有竖起右手食指,又道:“我要加一个预备后手,再跟张帅讨要一个条件。”

说完他目视张懋,张懋沉声道:“你说。”

李四有道:“大营这里能战的只有5万兵,但我还能调来雄兵十万,这十万兵就是我的后手。”

此言一出,满帐皆惊。

张懋肃然问道:“老弟,你哪来的兵?朝廷并没有增兵,难道你蓄养了私兵?”

汪直也是一脸诧异。他知道洪兴社,虽然不知道洪兴社的具体规模,只隐隐约约知道洪兴社社员上万,但10万人,他是不信的。

李四有笑一笑,环视众将,说道:“我哪里有私兵,只是在民间有许多朋友,他们愿意为朝廷出力。不过嘛,常言说得好:无利不起早。他们既然出力,也想分些好处。”

汪直闻言大笑,忽然想到正在跟李四有假装翻脸呢,改口道:“我知道了,你的那些朋友就跟我这些狼兵朋友一样,是不是啊?李副帅?”

李四有朝他翻个白眼,说道:“不是瞧不起你,我的朋友比你的多。”

张懋见两人又要闹起来,连忙插话:“都是一样的为国出力,应该一样拿好处。”张懋以为李四有讨的一个条件就是这个,他不以为意,当即答应。

李四有说:“我的条件还没提呢。这个条件不是跟张帅你提,但需要张帅你先同意配合。”

“你跟谁提?跟我?”汪直入戏很深,在旁接着跟李四有斗嘴。

李四有给汪直一个冷眼,轻描淡写道:“是跟陛下。”

汪直立刻闭嘴。

张懋听提到皇帝,神情越发严肃,缓缓道:“你且先说。”

李四有反问张懋:“老英国公张辅4征灭安南。张帅你子承父业,你是想一战灭安南,还是只要一个他们投降求和的结果?”

众将听到一战灭国的狂言,不由瞪大眼睛,如此奇功,自然人人都想参与。

张懋闻言,心中狂跳,自己父亲灭安南,自己再来灭一遍,这可是青史之上独一份的荣耀。他竭力稳住呼吸,片刻后稳稳吐出两个字:“一战。”

“好!”李四有抚掌大笑,随即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灭安南后,此地如何安置要按照我的意见来,陛下要给我暂时加一个安南镇抚使的头衔,以后安南按照云南的治理方式。”

这个要求隐含了许多东西,但张懋对文官的那一套不太清楚,并不太理解其中含义,他随口说道:“这个简单,只要大军灭国之后拿到犒赏,我觉得怎么弄都无所谓。”

汪直久在宫中,为人虽然有点不学无术,反倒对权力斗争很敏感,张嘴来一句:“李四有你好大的野心,居然想学沐家,来一个永镇安南!”

这一句点醒了张懋和帐中众将,大家一起瞪视李四有,有些不敢置信。

李四有坦然道:“不是我。假如真能攻灭安南,我李四有虽然出了力,但南征数万将士难道是来替我李四有打江山的吗?朝廷花费许多,难道是来替我李四有谋一块封地的吗?”

众人听他言之凿凿,观他神色不似在撒谎,张懋沉声问道:“谁来镇安南?”

李四有故意目视帐中几个狼兵头领,竖起三根手指说道:“这个人首先要对朝廷忠心,再者必须有威望有能力,三者必须肯永远在安南落地生根。你们说谁合适?”

大帐之中,所有人一起跟着李四有的目光转头去看那几个狼兵头领,搞得那几个广西土司面红耳赤。这一份天大的好处砸在人头上,没有人不晕的。

汪直眼睛一转,对那几个土司笑道:“机会来了。看看,阿哥我带着你们过来一趟,这不是好处就来啦?”

李四有咳嗽一声,悠然道:“还不一定是谁呢。我的意思,到时候大家自己推选。张帅你看如何?同意的话,我们一起报给陛下。”

“我同意。”却是汪直插话,他有心给广西老乡拿好处,却完全没想到李四有在偷偷挖坑,这个好处他的广西老乡拿不到的。

张懋想一想,说道:“按照国朝惯例,肯定会派文官来治理,后边的情况还不一定怎么回事呢。我的想法,沐家镇守云南做得很好,这个提案可以上禀陛下决断。”

李四有听他提到文官,当即呲笑一声,说道:“张帅,你难道想20年后安南再次造反吗?你难道想20年后你儿子再来灭一次安南?”

“何出此言?”

李四有斩钉截铁答道:

“当年宣德皇帝放弃安南,只因文官没本事管,说这里是国朝的负担,你以为这帮文官再来这里能干出啥好事?只是给几万大军运军粮,就搞得西南几个省民间沸沸扬扬。让他们来插手,20年内安南必反!”

汪直深深吸口气,想起自己家乡大藤峡瑶民造反的旧事,当即道:“说得对,当年我们瑶民正是被那些文官逼反的。”

张懋若有所悟,沉吟许久说道:“今日这些议论,咱们三人一起签名上禀陛下。你们看如何?”

李四有与汪直暗暗交换一个眼神,李四有道:“其实我只在乎你们两人同意,你们答应了,陛下必然答应。”

张懋闻言点头,汪直却不理解。张懋笑着给汪直解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汪直还是不理解,问道:“这可是地方政务,不是打仗啊?”

张懋瞄一眼李四有,跟汪直挑明:“李副帅出京,没带一两银子。他接下来还要劳军,银子怎么来的?咱们陛下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啊。”

帐中众将听不太懂,但听到接下来要劳军,顿时人人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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