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童贯为何会妥协,默许高俅将手伸到青州,孙途已有了自己的判断。在他看来,童贯这是为势所迫,再加上这青州本就不在其掌握之中的缘故,而孙途一死,就更让他没有了更好的选择。说到底他抛弃的并非孙途这个得力的下属,而是青州这些与他并没有多少关系的将士和百姓而已。
但现在,孙途既然活着,而且还重新回到青州,夺回了这里的控制权,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童贯又怎可能再向高俅低头呢
“都监的话虽然在理,可是”黄文炳理解之后,却依然有些踌躇,只是一时还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孙途却已明白了他在顾虑什么,便是一笑道“其实我很清楚童贯为何会作出让步与妥协,只因他此番去辽国不但无功而返,而且还招惹了不少麻烦,这让高俅他们抓住了把柄,借机削其势力。但我既然回来了,事情自然就大不相同。”说到这儿,他就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羊皮图纸来“只要将此图送往汴京,交到童贯手中,就足以让他在朝中挺直了胸膛说话”
这份看似简陋的羊皮地图正是当初孙途从随风密探手中接来,几经辗转后又被他带回来的辽国边军布防图了。之前这图纸一直被他藏于戒中界中,直到先前才刚取出来。
在听他这么一解释后,就是武松也是两眼放光“这地图可是好东西啊,交上去确是大功一件。”
“而且我要送与童贯的还不止这一件大功,这半年里我在西夏可也没少为我大宋立下功劳。如今夏国内『乱』不休说到底还是因我而起呢。”孙途笑着简单地将自己在西夏的那番经历给说了出来,这更是听得两人目瞪口呆,要不是熟悉孙途,知道他不会在这等事上撒谎,他们都要以为这是大话了。
孤身一人流落他国,结果不但安全归来,还把西夏朝廷搅了个天翻地覆,让其父子君臣反目,这等功劳简直都难以用大来形容了。
“都都监,你在夏国干出这等大事来,他们居然还能让你平安归来”吃惊之下,黄文炳不禁猛吞了口唾沫,怔怔地道。
“这都是我运气使然,也算是有惊无险吧。好在一切都已过去了,这一次变故后,西夏至少有数年都不可能再腾出手来威胁我大宋西边的安全了。”孙途随意一笑“所以倘若我将此功劳也让一部分给童贯,你说他还会惧高俅等人吗他只消说我去往西夏便是奉其之令,皇帝自然会大加封赏于他。”
“若真如此,确实”黄文炳深以为然地点头。但随后又皱眉道“只是此事毕竟发生在西夏,若朝中那些人不肯采信呢这恐怕很难有人能作证明吧”大宋总不能让夏人来为此事作证吧。
孙途却早已有了准备“之前我在兴庆府时还在其枢密使乌古鲁牙的府上见过礼部李侍郎,此事他还是可以作个见证的。至于如何让他开口,童贯自然有的是办法。”说到这儿,两人再无疑问,如此看来,他们又能借到童贯之势,并在其庇护下将青州牢牢掌握在自家手中了。
而事实上孙途还有一个极其关键的点没有提到,那就是关于高翔的身份,以及他们想要诬陷自己有谋逆之心的举动上。
高翔为何要这么做,非要把如此罪名强加到一个在他看来早已死去多时的人头上他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免除后顾之忧了,因为当时青州已在其掌中,孙途的部下也早被其控制,他也绝想不到孙途会活着回来,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被人指使才这么做的。
而他作为高俅的子侄,会受谁指使自然是不用多想了。至于高俅为何要这么做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的目标应该就是孙途背后的童贯
孙途是童贯一手举荐提拔起来的人,一旦真坐实了图谋不轨的罪名,那作为举主的童贯又该当何罪那时候即便皇帝对他再是信任,怕也要将其远远地贬谪出去,再不敢委以重任了吧。
可以说高俅这一手确实漂亮,先借着童贯赴辽失利来迫使他出让青州的控制权,然后再让自己的亲信在青州搜集关于孙途的罪状,再借此反过头来打击童贯。一旦事成,便可轻松将童贯赶绝
不过他千算万算,到底没算到孙途能安然归来。而现在,孙途要做的就是把那份奏章连带着那些功劳和说辞一并送入汴京,童贯自然就会知道该怎么做了。
哪怕他孙途在青州做得确实有些过分,再次不奏朝廷就随意斩杀官员,童贯也总能帮他遮掩住的。何况,他也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高翔等人,他们在青州犯下的过错,可不是一刀斩杀就能抵恕过去的
既然他孙都监把一切细节都考虑到了,黄文炳和武松便不再多言,一切就都按照他决定的来吧。
当天下午,府衙便开始受理城中百姓的诉讼,但凡是有冤情的,皆可上堂告诉。
于是乎,青州城有史以来最为壮观的告状场景就出现在了知府衙门前,那排队告状的百姓苦主都排出了数里地去。在看到这壮观一幕时,众人才真正直观地了解到高翔等人这半年里在此作了多少孽。
而作为被告的高翔等官吏被押送着于堂上跪着听审时,更是被眼前络绎不绝的苦主给吓得面无人『色』。到了这时候,他们是连反驳或叫屈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是木然听着百姓将他们倒行逆施,害得许多人家破人亡的罪行一一报上来,最终面如死灰
这场民告官的奇景足足持续了有三天时间,当孙途将相关诉状整理到一起时,竟是厚达数尺,看着着实触目惊心。孙途拍着面前的诉状,盯着早已麻木的这一干官吏道“以往听说某人为恶之多堪称罄竹难书我还有些不明白呢。但今日,几位可真就把这一说辞给完美表现了出来。高翔、张庆、李年”他一个个叫过这些人的名字,最后把脸『色』一沉,喝问道“到了这时候,你们还有何话说”
高翔在迟疑了一阵后,便是一声惨笑“有什么话说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今日你既已高坐其上,我等又何必多费口舌叫屈呢但你若想就这样把我们杀了,恐怕也大违我大宋律令啊”到了这时候他唯一的指望就是能活着被押解去汴京了,至少到了那里他还有靠山。
但孙途却立马打破了他的这一幻想“你等害我青州军民无数,居然还妄想得活贺默已在下面等了你们许久了,现在也该让你们上路了”说着,他突然就把声音一提“来人,让他们几个签字画押,然后拉到十字街头,腰斩弃市,以为后来者鉴”
本来孙途是恨不能生剐了这几个家伙的,奈何城中根本找不到会这门手艺的人事实上如今大宋朝就没有凌迟这一酷刑,现在最重的刑罚就是腰斩而已所以也就只能便宜他们了。
而在听到孙途的这声号令后,几个本来已心如死灰的家伙是真个恐慌了,急忙扭动着身体挣扎起来,纷纷叫着在是冤枉的,是被高翔所迫才不得不干出大违本心的事情来。
而高翔则是大声呼喊“孙途,你这是行私刑,这是滥杀朝廷命官,朝廷一定不会允许的我可是高太尉的族中侄子,你不能如此对我”恐慌之下,他只能拿高俅来作护身符了。
高俅的威名在大宋官场上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大部分官员都不敢得罪这位皇帝跟前的宠臣。但孙途显然不在其列,这次别说他是高俅的侄子了,就是蔡京的儿子,就是皇子来了,也是必杀无疑
孙途是这个态度,其手下的兵马自然也不会有所顾虑,当下便有数十名军卒上得堂来,几个控制一名官员,就迫使他们在那一份份罪状上按上自己的手印,若敢推搪反抗,便是一顿暴打。
顿时间,堂上惨叫不断,在吃了不少苦头后,这些人终于就范,乖乖地在那一份份的罪状上签下姓名,按上自己的手印,这算是把一切罪状都给认了下来,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上头都写了些什么。
虽然这么做看着有些屈打成招的意思,但此时孙途也顾不上这等细节了。对这样的恶人,就该用比他们更邪恶的手段
直到上百份罪状都被他们一一确认,几人才瘫软在地,涕泪交流的同时,不断向孙途求饶,希望他能饶自己一命。但他又怎么可能在此时心软呢,便只把手一摆,就让人将他们拖出去,拉到外头行刑了。
孙途并没有和许多手底下的人一样跑去看他们受刑以解心头之恨,而是就在堂上整理了一下那些罪状,然后把其中几份挑出来放在了最上头。
高翔他们怎都想不到,在这些自己认下的罪状中,赫然还藏了一条极其要命的,只要这条罪状交上朝廷,那不光他们死有余辜,连他们的家人怕也要被彻底牵连,就是高俅怕也得应付好一阵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