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临的话说到这里,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不过在场的都是老狐狸,云家诸人虽然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但是却不会主动去点破。云家顺着对方的意思主动点破,那么对方的压力就会少很多。而云家什么都不说,对方的压力和理亏就会多一分。
云家诸人毫无反应,戚临也都看到了,不过,既然决定来云家,那么就已经想好了,不管遇到什么情形,此行的目的就一定要达到。所以,戚临顿了顿,语气仍然谦和,但是隐隐有种不容置喙的意味说到:“所以,我们的意思,这门婚约,不如就此作罢。”
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听完这句话,云程阳有些担心云宣的反应,所以特地看了看云宣,没想到这孩子一如既往的平静,好像压根儿戚临所说之事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看来,自己是瞎担心了。
不过也是,三年前这孩子玄元尽失,也是平平静静的样子,更别说这次悔婚之事了。跟失去玄元,从天才坠落为凡人相比,悔婚的确算不上什么。
可是扯上了庞然大物洛隐宗,这件事情就不仅仅是原本可以比较单纯去处理的娃娃亲的事情了。而且,并非是裴家人领着裴荻前来,而是洛隐宗之人陪同裴荻前来,这件事情似乎背后还有些什么故事。
云程阳于私是云宣的爷爷,于公是云家族长。既然戚临是作为洛隐宗之人出口讲出了这件事,那么云程阳自然要作为云家族长发出声音。
云程阳用有些凝重的声音说道:“云家今日蓬荜生辉,有幸迎来洛隐宗的戚行走和几位莅临做客,小门小户,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几位包涵。至于婚约就此作罢,是裴家的意思,还是洛隐宗的意思?”
不愧是作为一族之长的老狐狸,云程阳这句话问的很有水平,意思很明显,你戚临的确是高阶修士,更是洛隐宗的五大行走之一。但是,今天这个场合,你代表的是裴家,还是代表的是洛隐宗呢?如果既不代表裴家,也不代表洛隐宗,那你有什么资格提出悔婚呢?
而云程阳推测,戚临恐怕是没有办法代表裴家的。至于是否代表洛隐宗嘛?恐怕也不尽然。如果戚临代表的是洛隐宗,那么今天很可能裴荻就不会出现了。
毕竟,洛隐宗是可以作为宗门,为门中弟子做一些安排的。这就不是弟子的个人行为了,而变成了一个宗门行为。既然是宗门行为,那就既可以过问弟子的意思,也可以不过问弟子的意思,既可以让弟子陪同前来,也可以不让弟子陪同前来。
而悔婚这种事,而且裴荻还是一个小娃娃,如果宗门已经定下悔婚,那么出于保护弟子的考虑,自然是不会让裴荻一同前来的。甚至于,可能宗门都不太会让裴荻知道悔婚的事,就前来云家悄悄把婚给退了。
悔婚成功之后再告诉裴荻,造成既定事实,这样的话整个悔婚这件事跟裴荻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管是名声还是道心,都不会给裴荻造成不好的影响。
所以,如果是宗门安排,大概率不会让裴荻一同前来。而且即便裴荻也陪着一起来,那么也应该是戚临在主位,以洛隐宗在外行走的身份领着裴荻前来云家。而非如今这般,由裴荻带着戚临三人,戚临反而坐在裴荻的下手座位。
毕竟,虽然裴荻是宗主的亲传弟子,但也只是刚进宗门没几年的弟子,年龄、修为、地位都还不足以由她打头带着戚临等人在外以宗门名义行事。
所以,以云程阳的推断,应该是裴荻私底下带着戚临三人前来,悔婚之事,既不是裴家的意思,也不是洛隐宗的意思。
这样一来的话,事情就有了回旋的余地了。
对于这门婚事,云家并非是死皮赖脸一定要纠缠。但如今这般情况,云宣尚未过门的媳妇儿,带洛隐宗的高阶修士来了趟云家,然后婚约就作废了,外界会怎么看云宣,怎么看云家?
云宣本来就打小孤苦伶仃的,这些年云程阳和太上长老们也始终觉得对云家这位后人照顾不周,以至于出现了三年前的玄元尽失的事情——到现在,他们还觉得很可能是被燕城另外两家私底下使坏造成的。所以,本来就对云宣心生愧疚,就更不愿意这次悔婚给云宣带来压力。
更何况,被悔婚,并非仅仅给云宣带来压力,也是给云家带来压力。连一门早就已经定好的娃娃亲都守不住,在青玄大陆,这等名声可真真是很不好,让云家以后如何去立足?
更何况,在太上长老和云家族长们心中,云宣父母之事,已经是这么多年埋在内心深处的创伤。今日之事,这个伤疤再次被戳痛,大家心里很难迈过去这个坎:十几年前云家没有守住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十几年后的今天,云家也没有能力守住儿媳妇给云家的孙子定下的亲事么?
所以,即便是面对洛隐宗五大行走戚临这样的高阶修士,云家也会抗住压力,不会让步。
听到云程阳的话,戚临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云程阳的意思,戚临自然是明白的。不过今天自己几人既然来这里了,那一定就要将这个事情解决掉。
悔婚这个事情,在戚临看来,对裴荻自然是好的,对洛隐宗和裴家也是好的。可偏偏,洛隐宗和裴家都有所顾忌,没办法开口说出这句话,所以自己几人以个人身份,既不代表洛隐宗,也不代表裴家,反而是最好的一种方式。
戚临平缓但是很坚定地说道:“云家族长,我既不是代表云家,也不代表宗门,而是作为裴荻的长辈,提出这个请求。诸位都是我辈中人,修士的姻缘,跟凡人很不一样。裴荻作为洛隐宗主的亲传弟子,注定将在玄修一途漫漫探索。可几十年之后,没有修为的云宣,注定要面对生老病死。到那之后,诸位可曾想过裴荻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