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善？何为恶？何为佛？何为魔？
绝对的光明，就是黑暗。
世间无恶，善将不存。
是否修佛之人，都听过金刚经这么一句话。
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相者。
然，若菩萨有我相、有人相、有众生相、有寿者相，即非菩萨！
诸葛长陵思考着佛家的理念，双眼之中却有太极图案运转。
曾经三丰小师弟的修道理念再次回响在他耳中：
“修道者，感悟自然，静心修身，入红尘不沾因果。天有阴晴，人有善恶，道分阴阳。”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家国昏乱，有忠臣。”
世间都是有两面的，所谓阴极生阳，阳极生阴。
道家讲究道法自然，阴阳相合。
而他此时所见到的佛家，却是要将世间两面中的一面推向极致。
究竟谁对谁错，他不清楚。因为他知道这种理念，已经超脱这个世界。
所以慧觉禅师死了。
到死都被少林寺利用。
没错。
诸葛长陵看出来了，所谓的慧觉禅师考验，并不是慧觉禅师安排的，而是少林寺安排的。
因为他从剑柄上面感受到与肉身舍利同源的气息。
哪里来的剑穗指引，不过是慧觉禅师最后的善举罢了。
想明白这点后的诸葛长陵抬起脚步，向那团火光走去。
好似带着无尽的黑暗，去拥抱那光明。
熊熊烈火中，诸葛长陵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这里没有梵唱，没有所谓的佛与魔界限，只有一个笑呵呵的老僧，举着一颗舍利子送到他面前。
诸葛长陵没有伸手去接，蕴含太极轮转的双眼注视着老僧，却看不出眼前到底是幻象还是真实。
老僧仍旧保持单手伸出的姿势，不谦卑、不郑重，只有随意与随和。
好像他手中不是什么佛家无上福田，而是一个老头捡到一颗好玩的石子，要送给后辈。
“这才是考验吗？”
诸葛长陵眼中的奇异渐渐隐去，然后咧嘴一笑，同样随意接过老僧递来的肉身舍利。
是夺舍，是陷阱，还是别的什么谋划。其实都不重要。
就连身体他都会在某个不经意间觉得不是自己的，他还有什么能失去的吗？
就在他接过舍利子的那一刻，他感觉视线一阵变幻。
眼前是光与暗的分界线，而他就站在分界线之中，保持单手伸出的模样。
这一幕，似曾相识。
那是老僧刚刚的动作，只不过老僧是伸出手，而他是收回手。
诸葛长陵神情有瞬间的恍惚，这一刻的他，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老僧将肉身舍利给自己，还是自己将舍利给自己。
他，接替了老僧的位置，站在分界线。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黑暗，没有消失。手中的舍利，仍旧散发无尽的光明。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光与暗。
“光明与黑暗吗？似乎，被困住了呢？”
诸葛长陵喃喃自语，却听不出丝毫着急的情绪，
“可是，为什么要分那么清楚呢？白天黑夜，不都是人所需要的吗？”
诸葛长陵迈开脚步，随意走着，一会步入光明，一会走进黑暗。
不知走了多久，诸葛长陵似乎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种感觉，我不喜欢。”
“仙啊，佛啊，魔的太过不切实际。我想要的，只是比较简单得江湖而已。如此有深度的思考。你找别人吧。”
诸葛长陵说着，手掌缓缓松开，舍利子从他掌心滑落。
啪——
随着一声脆响，舍利子碎了，化作无数荧光散落在黑暗之中。
像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诸葛长陵舒展双手，身子慢慢向后倒，最后平躺下去，仰望光与暗交织的世界。
像小时候仰躺在草坪上，看着满天繁星，幻想一个武侠梦。
他的思绪不断飘远，逐渐忘记了时间，进入一种空的状态。
这种状态就像一个人走一段路，会在某个恍惚时间，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好远一段距离。而在那段恍惚之中所走过的路，完全没有一点印象，不知道是怎样走过来的。
这就是空的状态。
此时的诸葛长陵处于空的状态，自然没发现发生在身体上的事。
他身体内的真气正在自行运转，点点游离在他周身的光与暗，随着他每一次真气流转被吸收进去又吐出来。
在不知不觉间，他体内的奇经八脉全部解封，踏入准天人境标准。
不仅如此，在他背后黑与白不断交织，形成一个太极图的模样。
并且这个黑白太极图，随着他每一次呼吸都在不断变大，无限向外延伸，随着时间推移，太极图上不仅只有黑白颜色，而是向八卦转变。
坎坤兑巽离……随着八卦演变，天开、地现、风起、火燃、木生、泽成……
这是领域演化的雏形。
他的身体本来就特殊，功法领悟会很快。
而他这一路走来，被各种止境高手领域碾压，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就学习起来。
如今在误打误撞又吸收了慧觉禅师的肉身舍利，实力悄然迈入天人境。
轰隆——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声巨响传来，将诸葛长陵从空的状态中惊醒。
感受到脚下的晃动，诸葛长陵有点懵逼。
这个黑白世界，要崩溃了吗。
咔咔咔咔——
碎裂的声音响起，好像空间在破碎。诸葛长陵面色也不自觉凝重起来。
轰——
又一声巨响，诸葛长陵看着黑暗世界中出现的豁口，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这个世界的天，破了……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诸葛长陵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又定睛一看。
这回他看清楚了，什么天塌地陷都是他的错觉。
这哪里是天破了，是密室又塌了。
不仅仅是密室塌了，诸葛长陵所在的塔冢都被夷平了。
一抹阳光透过破口照射进来，落在诸葛长陵身上。
诸葛长陵迎着阳光看向破口处。
那里有一道背光的倩影，胸膛微微起伏，手里握着的长剑，有恐怖的能量渐渐平息。
“苏姑娘……”
诸葛长陵轻唤一声。
苏梨雪一言不发，只是狠狠瞪了诸葛长陵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转身，消失在诸葛长陵视线中。
诸葛长陵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脸，表情有些尴尬，不知道刚刚扇自己巴掌的时候，苏梨雪有没有看到。
他压下自己的心绪，没有马上追出去，反而重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密室还是那个密室，只是盘坐的老僧已经化作一堆灰烬。
而那灰烬之中，哪有什么舍利子，只有一张用天青蝉翼制成的青丝绢帛，在烈火灼烧之下仍完好无损。
看来慧觉禅师肉身自焚是真的，只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到底是幻像还是什么，诸葛长陵分不清楚。
他拿起绢帛展开，一张碎图同时掉了出来。
诸葛长陵拿起碎图，发现竟然与清虚委托苏梨雪交给他的其他三张是同样的材质，并且似乎可以拼成一张完整的图纸。
诸葛长陵没有一个人在密室里研究，而是施展轻功离开密室。
当他离开塔冢来到外面时，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原本塔冢林立的塔林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
少林寺历代高僧安眠之所竟然已经被毁去一大半。
他还奇怪苏梨雪怎么能精准找到他呢，原来是地毯式搜索。
诸葛长陵嘴角抽了抽，脑中已经在思考怎么跟少林寺交代了。
“苏姑娘呢？她还好吗？”
诸葛长陵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看到苏梨雪的身影，于是就询问起旁边的李一尘。
李一尘没有立刻回答，反而上下打量诸葛长陵，
“天人了？”
“啥？”
“哦，没什么。”
李一尘默默转过身，
“苏姑娘……她说在山下等你……”
他抬起头仰望天空，感受自己宗师级别的实力，表情无比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