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雪拉着诸葛长陵,将他的身体调整到对着荷池的方向。
确认诸葛长陵真的没有睁开眼,也没有用内力感知周围后,苏梨雪的身影瞬间消失出现在李一尘面前。
在李一尘震惊的目光中,苏梨雪一指点出,落在其身上一处穴道上。
李一尘瞪大双眼,嘴巴开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也动弹不得分毫。
“如果,你将等下发生的事告诉他的话,我会杀了你。”
苏梨雪的声音悄无声息传入李一尘耳中,让他额头冒出一滴滴冷汗。
李一尘拼命眨眼,表示自己清楚。
见此,苏梨雪才不再看他,而是默默走到诸葛长陵身后。
随后,她素手轻抬,而后猛然落下,在周身几大穴位上连点数下。
“通曲脉,开!”
苏梨雪心中默念,
“金风细雨,寒夜花开。以生元祭,四季斗转。领域,现!”
出于对苏梨雪的信任,诸葛长陵老老实实闭上双眼,也不尝试感知外界。
突然间,他感觉有暖风从身后拂过,冬日的冰寒瞬间被吹散。
随之而来的是绵绵细雨落在他身上,属于春天的气息将他全部包裹。
不知过了多久,风止雨歇,诸葛长陵感觉浑身一阵舒爽。
诸葛长陵闭上眼睛,所以只能用身体去感受,而被定住的李一尘,却真真切切看到一场神迹。
只见苏梨雪在身上连点数下之后,气息节节攀升,独属于止境强者才有的领域从她脚下一点点铺展开来。
那是一种春风化雨的柔和,让人不自觉沉浸其中。可在李一尘内心深处,却感觉那些柔和的风随时都有可能化作一把把刀刃。
这让他猛然惊醒,同时也想到一个快要被忘记的消息,那就是海公公到底是被谁杀死的?
含笑而亡,身上密密麻麻的刀痕……
想到这里,他看向苏梨雪的目光带上些许畏惧,同时也为眼前的一幕感到震撼。
只见领域延伸过的地方,一片片荷叶的生长仿佛被快进一般,从嫩芽到长成,仅仅一个呼吸时间。
等他再次回过神时,眼前的荷池已经被荷叶铺满。
只是李一尘没注意到的是,随着领域的扩展,苏梨雪满头青丝也在一寸寸染上银白。
有风吹过,苏梨雪头上的束带掉落,一头银发瞬间散落,为她披上一身风雪。
“好了,可以睁眼了。”
苏梨雪调整着语气,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那么疲惫。
诸葛长陵似乎听出异样,想要回头,却被一只手掌按住。
“不要回头,你说过会帮我留住这风景。”
苏梨雪这次的声音透出的疲惫更加明显。
诸葛长陵强压下内心的思绪,目光落在前方。
举目望去荷叶连天,水天之交由这层绿线隔开,荷香拌着阵阵清风拂过面顿,叫人心旷神怡,舒适万分。
随着身心放空,诸葛长陵再次感知到体内真气自行流转消散,荷香入鼻带起一阵恍惚,水波带起的韵律让他不自觉地想起,此前修习剑胆琴心秘技的音律,阵阵空灵之感自心中袭来。
琴音渐淡,诸葛长陵脑海之上慢慢浮现出一朦胧身影,其手中长剑低垂,以背示人,长发及腰却又英姿飒爽。
一阵荷风吹来,身影随风而动,其足轻点腾跃而起,此时画面一变,这人影平举手中长剑,身做金鸡独立之姿立于盈日荷叶之上。
回过神来,诸葛长陵竟有种如梦似真的恍惚之感,仿佛眼前真有执剑身影立于荷剪,可不等他定睛凝神看个究竟,却又发现那身影消失不见。
也在这一瞬间,苏梨雪的领域瞬间溃散,满池的荷叶好似被时间加速一般顷刻间枯败凋零。
苏梨雪身子一阵踉跄,满头银发也逐渐转黑。
“苏姑娘……”
诸葛长陵想要转身,可苏梨雪的手掌却死死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半晌过后,苏梨雪才松开手,在所有人都没察觉的情况下,苏梨雪左手下垂,几缕白发悄然从指尖滑落,散入湖水中消失不见。
“怎样?”
苏梨雪目露期待看向诸葛长陵。
“幸不辱命。”
诸葛长陵没从苏梨雪身上看出什么异常,这才开口,
“下一站就是雷峰夕照了,时间还早,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苏梨雪的疲惫是显而易见的,所以诸葛长陵并不想急着赶路。
苏梨雪也没有拒绝,在路过李一尘时,她隐晦地打出一道劲气解开其穴道。
两人目光对视的瞬间,李一尘从苏梨雪的目光中看到满满的威胁之意。
平时跳脱的李一尘罕见地沉默了,他看着走在前方的两人,表情复杂。
雷峰塔,位于西湖西南方向,站在塔尖,可将西湖尽收眼底。
酉时,诸葛长陵三人站在雷锋塔顶。
黄昏时分,夕阳射在雷锋塔上,仿若为雷峰塔顶披上了暗色流金外披。
诸葛长陵慢慢看着昏暗黑夜吞没所剩无几的光彩,整个身心沉浸其中,体内真气再次流转消散。
突的一束霞光自云中散出,光芒耀眼之下照的他竟是晃了神,眼前更是异象突生。
一道淡薄身影在眼前浮现,独自在宝塔之上对着远处残阳翩翩舞剑,黄昏的暗与残阳的暖在这单薄身影上跃动。
这身影舞动不停,不知不觉间,万籁俱寂,天边已无一丝光亮,而月与星高挂夜空,那身影似是发现了什么,突的一瞬便在诸葛长陵眼前消散了。
经过三次观景,诸葛长陵已经隐隐感知到意境中人影的动向。趁心中那种悸动没有消散之前,诸葛长陵取出怀中画卷。
再次观赏画卷,诸葛长陵已经有了不一样的体会。
这幅画是对西湖雪景的描绘,西湖雪景罕见,不知是哪位高人着墨,竟是能将断桥残雪之景,绘的如此栩栩如生,让他有身临其境之感。
再一睁眼,诸葛长陵仿佛置身画卷里,天空似有雪花落下,一女子秀脸低垂,一手执伞一手长剑独立桥头,仔细看去,这剑尖微颤,将每一片落雪皆分割为二。
不知过了多久,云开雪霁,原来这桥便是在西湖之中,周边一片晴朗,哪又有执伞女子的芳踪呢?
诸葛长陵心中莫名有种怅然若失之感,即便已经将画卷收起,却总是在某个恍惚间,感觉此前那道执剑的身影似真的出现在面前。
“好霸道的意境。”
诸葛长陵知道自己已经受到西子君剑所携带的意境影响,他索性在塔顶盘腿坐下,默默消化这一天的收获。
苏梨雪和李一尘都安静在一旁守着,没有打扰他。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齐齐看向诸葛长陵。
一股强劲的气息从诸葛长陵身上散发而出,突破宗师达到大宗师之境,并且仍旧没有停止的势头。
而后,某个瞬间,诸葛长陵强劲的气息陡然一收,整个人仿佛融入天地之间。
“天……天人境。”
李一尘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见到这一幕的苏梨雪却微微皱眉,因为这种天人境的风格,与诸葛长陵此前气息差距很多,反而更像……更像画中持剑女子的风格。
这正是苏梨雪所担心的地方。
江湖上突破天人境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找到自己的道路,一种是走前人的道路。
然而,选择第二种的,往往都是终生止步于天人境。
如果诸葛长陵是第二种,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就在苏梨雪考虑要不要强行打断诸葛长陵之时,眼前一幕又发生变化。
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诸葛长陵身上,一股冷漠、嗜杀、暴虐的气息散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