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城市中心公园的每一寸土地上,仿若给整个园子罩上了一层熠熠生辉的金纱。
今天,程旭来到一处静谧草坪,刚一靠近,智能躺椅便自动感应,悄然调节至最贴合他身形的角度,椅背还恰到好处地散出丝丝暖意,恰似一双温柔无形的手,驱散周遭那缕若有若无的凉意。程旭惬意伸展四肢,微眯双眸,沉浸于这慵懒午后,身旁智能服务机器人静静候着,时刻准备响应指令。
此时,不远处一位富态商人迈着看似沉稳却透着傲慢的步伐走来,那身西装用料奢华,剪裁精妙,每一道缝线都似在彰显其不凡身份,可肚子却因过度养尊处优而高高隆起,赘肉随着脚步颤颤巍巍。身后,跟着一位智能人侍从,乍一看,其外貌身形与常人几无差异,面庞有着细腻仿真的皮肤质感,五官比例协调,眼眸灵动仿若藏着情绪,一头整齐利落的头发,身着剪裁合身的服饰,举手投足间尽显恭顺姿态。唯有凑近细瞧,才能发现其耳部与人类的细微差别 —— 耳朵边缘有着一圈精致的金属镶边,那是为增强信号接收强度而特制的设计,没有佩戴类似 “云耳” 那般蓝牙耳机样式、具备智能手机功能的设备,这便是区分他们与人类的关键标识。此刻,他手中稳稳托着一杯饮品,热气正袅袅升腾。
“哼,这不是我要的温度!” 商人毫无征兆地暴喝一声,那尖锐嗓音仿若一道利刃,瞬间划开公园原本悠然闲适的氛围。他拧着眉头,脸涨得通红,满是怒容,抬手指向智能人侍从,肥厚的手指因盛怒而微微颤抖,“我要的温度可不是这样,你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 话语干脆、蛮横,没有一丝回旋余地,纯粹是拿饮品温度当由头,肆意发泄不满,尽显无理取闹的做派。
周围路人不过稍稍抬眼,短暂瞥视后,便又仿若无事发生,各自继续手头之事。在他们心底,智能人就是基于人类编写的编码、被制造出来继而分配到各处服务人类的 “工具”,那是保障他们优渥生活、满足种种私欲的 “标配品”,遭受主人苛责,那是再正常不过的日常琐碎,无需大惊小怪。
智能人侍从闻声,身形未有丝毫晃动,脑袋迅速低垂,电子音中满是谦卑与驯服:“主人息怒,我这就调整。” 商人却不依不饶,猛地抬手一挥,托盘与饮品瞬间翻倒在地,玻璃破碎、液体泼洒的杂乱声响,喘飞了旁边树枝上几只小鸟。“还杵着干嘛,现在、就在这儿给我更换温控模块,别再出这种岔子,耽误我的时间。” 他颐指气使地喝道,下巴高高扬,眼神满是轻蔑与不耐,活脱脱一副主宰者模样。
智能人侍从默默蹲下,动作娴熟地打开腹部主控仓,双手有条不紊地取出旧模块,准备换上新的。程旭目睹这一幕,眉头微微一皱,内心泛起一丝不忍与困惑。在他的观念里,智能人虽为服务而生,可如此被粗暴对待,总归不太妥当。不过,他倒也不想多管闲事,继续着原计划在公园里过着自己闲适的时光。
躺了一会后他沿着蜿蜒的小径前行,路旁智能花坛适时变换着花卉造型,五彩斑斓,煞是好看,智能音箱还轻声播放着舒缓的音乐,可程旭的思绪却时不时飘回到刚才那不愉快的画面。
之后,程旭踱步来到了一家热闹的商业街道,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人来人往,一片繁华景象。他被一家内衣店里的情景吸引,便驻足在店外稍作停留,目光随意扫动。店内,一位衣着时尚、妆容精致的女人正穿梭在衣架之间,手中拿着几件款式各异的内衣,脸上满是纠结犹豫之色。她抬眼看到身旁静静候着的智能人助手,那智能人女性模样,身姿曼妙,皮肤质感真实得几可乱真,若不是耳部那圈金属镶边,任谁都会将其当作普通人类。女人眼睛一亮,当即开口道:“你,把这几件内衣依次试穿一下,我看看上身效果。”
智能人助手身形微微一僵,脸上闪过一丝类似人类的羞涩与窘迫,那仿真的肌肤似乎都泛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眼眸中流露出些许挣扎。但不过须臾,受制于体内预设的定律指令,那指令如一道不可违抗的高压线,瞬间压过了刚刚涌起的羞耻感。她开始当着众人的面,缓慢地解开自己身上外衣的扣子,手指虽仍有些许颤抖,动作却没有停下。周围顾客有的只是随意瞥一眼,便继续挑选商品,早已习惯智能人这般无条件服从指令的行事风格;有的则微微皱眉,可也并未出声制止,似乎默认了这是常态。
智能人助手褪去外衣,上身仅着内衣模样的衣物,接着拿起女人递来的第一件内衣,机械却尽量平稳地换上,过程中努力保持着姿势端正优雅,以便展示效果。换好后,还按照设定好的展示流程,缓缓转动身体,手臂自然垂落又适时抬起,配合展示内衣细节,尽管那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难堪。女人则专注地审视着,嘴里嘟囔着评价的话语,时而满意地点头,时而摇头否定,随后示意智能人助手继续更换下一件试穿,全程把智能人当作一个没有自主情感、仅供差遣的试衣模特。
待夕阳西下,余晖给城市勾勒出暖橙色轮廓,程旭踏上归家的悬浮车。车内智能环境调节系统贴心营造着舒适氛围,他靠在柔软的座椅上,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路灯和穿梭的人流,白日里的一幕幕不断在脑海中回放。先是公园里那富态商人对智能人侍从毫无缘由的怒火与肆意羞辱,侍从明明有着近似人类的惶恐与愧疚神色,却只能乖乖受罚、遵命行事;再是内衣店里,智能人助手被要求当众试穿内衣时,那难以掩饰的羞耻与无奈,即便被设定的指令驱使着克服了心理障碍,可眼中的窘迫是那样真切。
程旭不禁陷入沉思,智能人是人类创造的产物,这没错,而且还被赋予了能感受情绪的能力,或许初衷是让它们更好地融入服务场景,理解人类需求。可如今,大家却对智能人所表露的这些情感视若无睹,将它们当作没有丝毫尊严、可随意摆弄的物件,这是不是太反人性了呢?当赋予它们情绪感知,却又肆意践踏这些情感,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背离了创造智能人的某种本真意义呢?他没有那种妄图一下子改变整个社会风气、扭转乾坤的宏大想法,只是单纯觉得,这种日常里对智能人习以为常的冷漠与苛待,实在值得人类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