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侗一进凉亭，便恭敬行礼，“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黄佩萃悠闲的喂着池塘里的鲤鱼，“宁王的情况如何？”
“回娘娘，宁王的心疾依旧，只是看来这一年没有发作过。”赵侗道。
“什么心疾，失心疯便是失心疯，”黄佩萃冷笑，“皇上虽然疼苏年，但更爱皇家颜面，封锁了消息，给他治病都瞒着。”
“娘娘，微臣之前说的那个方法，皇上已经答应了。”
“哦？”黄佩萃将手中的鱼食全部扔进湖中，转身看向赵侗，“你可有把握？”
“前几年微臣不断的加深了王爷的心疾之源，让其‘锦上添花’，虽然隔了一年，但并不影响。”赵侗笑道，“娘娘放心，心疾这种病最是说不清楚的，陆神医和刘太医都瞧不出王爷越来越严重的原因，微臣有把握能让王爷彻底疯掉。”
“好！”黄佩萃拍了拍手，笑道，“为了一个乌影拒用‘神医’，呵，这小子倒是和她母妃一样的死心眼，那就别怪本宫了。”
“那微臣去准备了。”
“嗯，”黄佩萃想了想，“宁王疯了之后……”
“娘娘放心，”赵侗急忙道，“微臣这几年也是‘尽心尽力’的在给宁王医治，从未让皇上怀疑过，王爷发疯之后，也只是微臣的责任，就算失败，只要王爷心疾犹在，那发疯也是早晚的事，绝对不会牵扯到娘娘的。”
“陆神医闭关，董桄不在国都，董丞相也卸甲归田多年了，刘太医一个老头也不顶用，”黄佩萃微微挑眉，期待道，“皇上唯一宠爱的儿子，要么是断袖，要么成疯子，本宫倒要看看，皇上如何把皇位传给他！哈哈哈，不知我那好妹妹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把他一起带走？”
风吹过，凉亭边那树上的树叶随风飘动，王招宝面无表情，双眼漠然的看着凉亭的那两人，等两人离开，他绷紧的后背往树上一靠，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在这夏季透着刺骨的凉意，阳光穿过树叶，照在身上带来密密麻麻的刺痛。
从腰间拿出那个小小的檀木盒，王招宝就这么盯着它看，随即深吸口气，握紧，双眼中透着一股决然与坚定。
*
‘小王爷，净污坑都是泥土，闷的我喘不过气。’
身后响起抱怨声，苏年转身看向身后的沼泽，没有人影，“你在哪儿？”
‘在这儿啊。’
苏年快步走到沼泽边，“你……你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沼泽微动，一双手从中伸了出来，血淋淋的，皮肉挂在白骨上，‘你太久没来了。’
“对不起！”苏年眼眶发红，伸手一把握住那双手，使劲将它往上拉，“我会救你的！”
‘呵呵，你力气太小了。’那声音笑道。
“我已经长大了！”苏年急道，“我能保护你了！”
‘你何时长大了？’那声音满是疑惑，突然从沼泽中冒出了脑袋，然后是身体。
苏年看着眼前的黑衣人，他依旧戴着黑色的面罩，露出一双带着死灰色的眼睛，正看着他，苏年张了张嘴，“大非……”
‘还是小王爷嘛。’
苏年一愣，低头看向变成水面的沼泽，他倒影还是十七岁的模样，稚气未脱，一脸呆愣……
……
“大非…小非…我会……救你…”
靠坐在床边的王招宝低垂着眼看着苏年，耳边是他偶尔低喃的轻唤，不是‘王招宝’，是‘大非小非’，也许，苏年……一直被困在了十七岁。
似乎知道苏年不会那么快醒来，苏景荣只让人守在院外，房间外就一个小宫女候着，天色已经暗下，王招宝没能点蜡烛，昏暗的房间内，他坐着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苏年额头上的汗珠。
王招宝看着苏年做了一整夜的恶梦，没有想办法叫醒他，就只是认真的看着，听着他的呢喃，就这样直到第二天天微微泛白，苏年的眼睫微颤，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的视线对上，王招宝清楚的看见苏年眼瞳中的空洞，带着一丝挣扎和……痛苦，心脏在这一刻爆开，喉咙疼的像被刀绞着，他还是保持冷静的看着苏年，没开口。
“谁……”苏年脑子一片空白，眼前这人的脸有点熟悉，可是却想不起来，不过只有一瞬间，意识就像是海浪一般扑了过来，让他清醒一些，“宝哥……”
“嘘，”王招宝抬起手指抵在唇上，弯嘴笑了下，“小王爷，我偷偷溜进宫的，被发现可是要掉脑袋的。”
苏年眨了下眼，又十分疲惫的闭了闭，然后慢慢坐起身，王招宝凑过去，让苏年靠在他身上。
“累吗？”王招宝伸手拉住苏年冰凉的手。
苏年没回答，收紧手，“不是派人说了，我要在宫里住一夜，怎么就跑来了？”
“想你了。”王招宝轻笑。
苏年的脑子还有点迷糊，他忍不住抱怨道，“大非，你帮我教训教训那个姓赵的，我真讨厌他。”
“……好。”王招宝侧头亲了下苏年的脸颊。
苏年闭上眼，喃喃着，“你会一直在吗？”
“会的。”
苏年又睡着了，王招宝扶着苏年让他躺下，然后解开他的衣服，拿出小刀片和檀木盒，手指捏着刀片，另一只手轻轻搭在苏年心口，动作就这样停住。
“你那些信上说，‘我’不让你用‘神医’，那你可能是认错人了，我只会‘不想’，不会‘不让’，小王爷，病了我们就治，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会留在你身边的。”
“我倒也不想自己做决定，倒也想和你商量的，”王招宝笑了下，小刀片落在苏年的心口，“不过，我担心你所做的决定，也是被心疾所左右，所以，还是我来决定吧。”
“你放心，不疼。”话音一落，王招宝手微微一动，苏年的心口便被小刀划了道小口，血流了出来。
打开檀木盒，将里面那颗淡粉色的虫卵放在伤口上，那虫卵沾到血，一下变的透明，然后便消失了，王招宝用手擦了擦伤口，血一下便不流了，伤口本就一点，可能两三天就能消失，做这些王招宝不带一丝的犹豫，将苏年的衣服整理好，王招宝俯身在他的唇上吻了下。
“希望，小王爷平平安安，健康喜乐，还有……我永远爱你。”
*
苏年醒来，一夜的梦魇让他疲惫，但是却也莫名让他觉得精神，每次见过赵侗都是如此，起身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转头看了看房间，“来人。”
宫女推门进来，“王爷醒啦。”
“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辰时了。”宫女往身后招了招手，身后的人便端着吃的和衣服进来。
苏年下床洗漱完，看了眼桌上的食物，没什么胃口，“命人在宫外备马，本王要回宁王府。”
“王爷，皇上有令，让您等……”
苏年没理会宫女，自顾自的往门外走，还没走出院子，就见赵侗带着几个他手下过来了，一下子堵在了院门。
“微臣参见王爷，王爷可觉得好些了？”
苏年眯了眯眼，“赵巫医，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担心王爷，让微臣今日给王爷再好好的看看。”赵侗笑道，“王爷放心，微臣不会占用太多时间的。”
“本王不需要，”苏年不耐道，“给本王让开，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赵侗略显无奈，“王爷，微臣也是奉命行事，请王爷见谅。”
“哼。”苏年冷哼一声，往前走了一步便停下，视线越过赵侗，看向来人。
“赵巫医好阵仗啊。”
赵侗微微皱眉，转身笑着朝来人拱手，“刘太医，好久不见。”
“呵呵，”刘太医摸了摸胡子，“老夫刚见过皇上，正巧听闻赵巫医要给王爷调养身体，正好，老夫也见识见识。”
“刘太医说笑了，”赵侗道，“论医术，我哪儿能跟您老比，不过是微微能让王爷舒心些罢了，怕是会让刘太医见笑。”
“诶，反正老夫治了王爷这么多年也没什么进展，”刘太医摆摆手，“赵巫医就别废话了，王爷的身体要紧。”
“……”一切准备就绪，哪儿知道刘太医会突然进宫啊，现在是骑虎难下，赵侗点头，“那，请王爷和刘太医移步。”
赵侗在前面带路，苏年和刘太医跟在后面，苏年的视线时不时的落在跟在刘太医身侧背着一个小药箱的随从身上，“刘太医，您怎么进宫了？”
刘太医看了身侧的随从一眼，叹了口气，半责怪道，“王爷，你怎么都不告诉老夫，这几年皇上时常让赵侗给你治疗呢？”
“……”苏年撇撇嘴，“本王觉得不是很重要，就……”
刘太医立马转头瞪了苏年一眼，忍不住开口，“你个臭小子！懂什么！”
边上的随从‘噗呲’一声轻笑，他觉得刘太医应该很想一巴掌拍上苏年的脑袋，可惜个子不够。
“……”苏年睨了眼那个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