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位联姻的公主貌美无双,才情也是一绝,只是身子不大好。为了保证这场重要的联姻万无一失,梁国派出了大批人马千里迎亲,确保公主的安全。
东齐的马车里,一身新娘喜服的公主殿下却睡得昏天黑地。
“……”
“主子!”
“……不对,公主!”
云团儿望着“公主”口水都快流下来的模样,一脸惨不忍睹,拉了好几回,也没见她有反应。
好吧,就知道。
云团儿长吸一口气,猛然凑到她耳边:
“——开饭了!”
四个字一砸出来,下一瞬对方立刻睁开眼睛,睡意全无,一张娇俏的小脸左顾右盼了好几回,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
仿佛是饿了八辈子才能练出来的迅捷反应。
“到梁京了?”
云团儿满头都是愁云,不用风吹都能落大雨:
“你这个样子,只怕还没进皇宫就露了馅。”
少女动了动筋骨,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放心吧小云团,主子只是在你面前放松放松而已。以后没了‘七公公’‘八嬷嬷’他们罗里吧嗦,我带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去大梁好好松快三年!”
等到了梁京,她就不得不铆足精神去假扮那个病秧子了。
她不是真正的端华公主季晚舒。
而是一个探子。
当今中原天下有三个国家,是为北周、南梁和东齐,其中北周最为强大。
而东齐经历了二十年前一场内乱后,乌烟瘴气,已然是三国之中最势弱的那一方,直到丞相晏玦执政,快速重整了朝廷,才好转一些。
晏玦手下有一支培养多年的暗卫部门,名唤“金束腰”,擅长刺杀潜伏,情报伪装。其中层层选拔而出的十二个最顶尖的暗卫,为“十二月”,为晏玦器重,直接听令于他。
她就是其中的“三月”,被晏玦赐名“鸢时”。
东齐兵力衰弱,这次战败之后为了求和,迫于无奈只能用“联姻”之策。可是老皇帝只有一个适婚的女儿。
季晚舒深受宠爱,身体又十分病弱,东齐哪里舍得让这位金枝玉叶远嫁过来受罪?
晏玦筹谋的就更多了。
虽然季晚舒嫁的那位七皇子,母家不显,在梁国几个皇子中实在算不上什么风云人物,但听说也是太子的左膀右臂。
让暗卫顶替了公主身份,嫁入梁京,总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这么一招偷龙转凤,不可谓不险。
好在季晚舒因为体弱,自幼就很少见人。
何况对于梁国而言,这桩婚事的政治意味更加重要。只要这个“公主”能够代表东齐,老老实实做好该做的事情,是不是真得也无甚所谓。
她带来的和谈书才是朝廷更在意的事情。
梁京城,皇宫。
大红灯笼铺路,金车玉轮迎亲,婚礼之盛,即使是在皇家之中也是几十年难见,足见梁国朝廷对此的重视。
唯有新郎官本人冷着张脸,不像是要娶亲,倒像是要服丧。
温礼晏穿着皇子品级的喜服,先入了丹陛,拜了四拜,在正殿东门而立,表情半死不活。
“给孤笑得好看些!”太子挤出恰到好处的笑容,见这个臭小子又犯了病,偷偷伸手往他腰上一拧。
两国之间的大事,周国那些使臣们都还在呢。
又小声安慰了一句:“宽心点,都说那公主长得很美!”
温礼晏疼得眉心一跳,皮笑肉不笑:“那么美,皇兄怎么不娶?”
太子:“你小声一点,传到你嫂子那里去,孤吃不了兜着走!”
“……”温礼晏一阵牙酸。
没出息的,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怕媳妇儿。
不过他也就是发泄几句。
和亲这种事,怎么也不会轮到太子。自然是他这个无权无势,没多少用处的闲散皇子,去接手一个战败国的便宜公主。
“你不会还想着你那个……”太子眼皮一跳,语气沉下来,“阿璟,那人都死了三年了,别昏头。”
温礼晏垂下眼眸:“我知道。”
他浑浑噩噩地走完了冗长婚礼的流程,入了喜房。
喜娘们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屁话,他半个字都懒得听,目光落向喜床上坐着的女子上。
隔着喜帕看不清她的容颜,却让人察觉到了对方的紧张。
即便故作端庄,紧握的十指却已经发白。
被强硬塞了一桩烂婚事的温礼晏,忽而心软了一下。
罢了,自己不想娶,端华公主难道就想嫁吗?
只要她老老实实的,他也不会为难她。
迎着新婚妻子无辜懵懂的表情,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两个字。
不管过了多少年,他都不会忘记这张脸,这个“死”在自己怀里的女人。
一只有力的手掌蓦地捏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一寸寸锥视着她的五官。
听到这个称呼,鸢时虎躯一震,脑海中十几个小人都开始打转。
脸上的表情却变得很敬业地变冷淡,眼神屈辱。
“殿下是把本宫当成了谁?”
此时此刻,唯有温礼晏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三年了。
这三年来每时每刻,他无一不在想着她,想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多少次夜里惊魂,看到的都是满手的鲜血。
不能说话她已经够憋屈了,还莫名其妙的遇上这么个骚包。她用眼睛狠狠剜了那人一眼,转身就要走。
那人却不死心,一把抓住她的手。
昀笙一脚狠根踪在那人的长靴上,这个动作自然地没有经过大脑指令就立刻完成。
那人却不恼,一张俊美得妖娆的脸凑了过来,昀笙只觉一缕极淡极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子周周,竟是把那些酒香都掩了去。
“小姑娘家家的,可真凶。”
昀笙错愕。她一直对自己的男装技术很自信的,除了恒迦,温越和君儿以外就没有人认出她是女的。这个人是谁?怎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人眼神一动,笑容敛了敛,将她又打量一番,松开了手。
身后的青芜见她脸色不太好,忙道:“公子,时辰不早了。”
昀笙很是反感这些个轻佻之人,冷如冰霜,点了点头,正欲离开。却听见那人低低地吟了一句诗:
“花楼凤声难娇狞,王垒莺语不叮呤。”
脚步顿然一滞。
昀笙诧异地看向那人,质问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却凝在噪子眼,你怎么会知道的!
那分明……是温越逼她服下毒药时念的一句诗。她一直怀疑是与这毒有关的。
昀笙抓住那人的衣袖,生怕这人逃走了。难道此人知晓她中了什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