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谢砚之和禁军禀告的内容之中,温礼晏已经大概知道了今日的始末,包括襄宁公主受的苦。
他这个妹妹长到如今,虽然经历过不少磨难,但还是第一次真正受伤受成这样。
他心中生恨,愈发决心要将那些人好生
“阿宓,当时你可曾听到什么?”
襄宁公主摇了摇头,将详细的经过大概说了,也指出来自己的一些猜想。只是这些并不能成为线索。
“好了,无论如何你没事就好。这段时间就先不要回公主府了。左右你要养伤,来来回回跑也是麻烦,就在宫里住下来。”
温礼晏此行亲至,是怕妹妹心里留下创伤,夜里睡不安稳,所以过来慰问。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目的。
“今日,是谢砚之救了你?”
“……是。”
“阿宓,你如今对他,还和从前一样吗?”温礼晏低声问道。
阿宓从十三岁开始,就对这个太岁穷追不舍的。让他看来,也觉得谢砚之和妹妹之间别有缘分。不然为何,每一次都偏偏是他救下阿宓?
如今谢砚之已经交回来军权,留在京城,看他如今的为人处世,倒是沉稳许多,再不像年轻时候那样肆无忌惮。
如果阿宓心里还有他,自己身为兄长,总该帮帮她的。
襄宁公主愣住了,没能立刻回答上他的问话。
还记得两年前,谢砚之不告而别的时候,她远远地躲在马车里,遥望着他和崔昀笙告别,几乎是肝肠寸断。
生若求不得,死如爱别离。
那时候的她,流着眼泪告诉自己: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他流泪。
既然他不要我的爱,那从此之后我就不要爱他了。
从此之后,她便一夕成长起来,褪去曾经的娇蛮,慢慢学习着身为公主该做的事情,为皇兄分忧,一次一次地解决了原本以外坚不可摧的困难。
“谢砚之”这个名字,也随着每一天的忙碌,在心里慢慢褪色。
最累的时候,她枕着胳膊都能睡死过去,哪里还有闲情逸致,为一段无疾而终的年少心事而伤感?
再一次听到谢砚之的名字,还是崇文馆里,儿郎们的射艺比赛。
“承恩侯的射艺真是了不得啊!”
“和宣平侯年少时候相比如何?”
“哈哈哈,虽然说承恩侯少年英才,可和谢侯相比,还是望其项背……那是不能比,也不敢比的!”
她听着他们的议论,心里竟然没有了刺痛的感觉,甚至不见波澜。
甚至还想着,这些人难道亲眼见过十七岁的谢砚之,是怎么骑射的吗?怎么就这么断言夏泓欢不如他了?
况且,即便不如,夏泓欢的这个水准,也超过了梁京里的绝大部分人,不应该多夸夸吗?
到后来,谢砚之回京,再面对他的时候,她已经可以坦然地点头致意:“王爷。”
只是心里还有一点点尴尬。
直到现在,温礼晏当着她的面直接问出口,襄宁公主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变化,以至于没法回答。
她的眼睛里渗出一分茫然:“我——我不知道,皇兄。”
现在的她,好像已经没有年少那种怦然心动的热忱了。
可是说到底,她也不确定,谢砚之现在对自己到底算什么,尤其是在又被他所救之后不久。
“皇兄,宣平王看上去并没有做驸马的意思。”想了想,她还是道,“阿宓并不想强求,没意思。”
温礼晏注视着妹妹的眼睛:“那别人呢?京城这么多优秀的子弟,在崇文馆的这一年,阿宓可有看中的驸马人选?”
“……”襄宁公主心下一动,对上他的眼神,只觉得里面的情绪浓烈得看不懂。
忽而就想到了,之前那些让霍家蠢蠢欲动的传闻。
譬如,陛下有意让承恩侯尚公主,所以在淑妃的面前特意提起……
当时的襄宁听闻此事,只觉得是皇兄见自己和夏泓欢走得近,产生了误会。
但莫名其妙的,她却没有极力阻止……
鬼使神差间,反而觉得……如果自己一定要选一个驸马,那现在京城中的这些人看来,夏泓欢好像确实就是那个相对而言,最不让她反感的人选了。
甚至,有一些隐约的期待。
只是,皇兄并没有像她所想的那样,询问她的意思。
而没多久,兰汀别业就接连出事,再然后,霍含英和霍家就生出乱心了。
此时此刻,面对皇兄这句温柔的质询,一道彻骨的寒意,就忽而顺着她的脊背爬了上来。
灵台好像被什么劈开成了两半。
如果当初皇兄真得是因为,误会了自己和夏泓欢的关系,所以有意指婚的话,他一定会像今天这样问她一句的
可是,他没有。
从始至终,他只是似是而非地在霍含英和霍家人面前,提到这件事,让他们产生了联想。
于是一切都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滑去。
对帝心的忖度,不断膨胀的野心……最终一起聚变成了一场滔天背叛。
皇兄,你在这一场“背叛”里,担当的又是怎样的角色呢?
我的婚事,还有夏泓欢,又担任了怎样的棋子呢?
不需要出场,不需要说一句话,就成为了您好用的一枚棋子。
只是短短一瞬间,襄宁公主却想通了很多事情,也包括了大皇子出生之后,看上去破镜重圆的帝后之间,微妙的气氛是从何而来的。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兄长,已经变成了一个她看不懂的人了。
“怎么了,阿宓?为何一直这样看着朕?”
温礼晏只是垂首凝视着妹妹,似乎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没什么,皇兄。”襄宁公主立刻收拾好心里所有骇然的情绪,露出一个和以前一样的笑容,“只是阿宓并没有什么心仪之人。”
“既然没有,那朕就让你皇嫂帮你多看看几家不错的儿郎了。”
“阿宓还不想嫁人嘛。”她小声道,“皇兄,此事之后再议吧。”
“是吗?”温礼晏挑了挑眉,“朕见你为了夏泓欢的事情忙前忙后,还特意把人带进百官宴里,是真得对他有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