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思眼皮狂跳,咬着唇角,努力稳住了身体。心有余悸,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夫人,你没事吧?”
院长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那名闯下大祸的小男孩,见状,偷偷溜走了。
桑榆晚脚底发虚,指尖狠狠抵住了手掌心。深深呼吸了两口,“我没事。”
容止扶住她的肩膀,让她慢慢站好。垂眸,看着散落在脚步的玻璃弹珠,眸光瞬间冷凉。
他看向福利院院长,眼中含着的浮冰已迅速地凝聚,浑身透着肃杀之气,“夫人来之前,没有通知你吗?”
院长瑟瑟发抖,鼻梁上的眼镜都快要掉下来,“季助理昨天就通知了……”
“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意外?”容止冷峻的眉眼染了怒气,如暗夜的神邸。
院长身体一晃,差点跪了下去,“是我疏忽了……”
容止眸色愈沉,浓云翻滚,碎冰同薄雾起飞,“这不是你一句疏忽就能完事的。”
院长身体微弯,低头。“吧嗒”一声,眼镜掉在了地上,镜片碎裂。
桑榆晚默默看着,没有说话。
弦思蹲下身去,把弹珠一一拾捡了起来。
五颜六色的珠子,是孩子们的玩具。亦可以是让桑榆晚流产的利器。
要不是容止及时出现,扶住了她,她定会重重摔下去。
肚子里的孩子,八成保不住。
弦思把所有的弹珠都捡了起来,对着桑榆晚说道,“夫人,我现在就去找罪魁祸首。”
院长心惊胆战,脸色煞白,额头上浮出了大团大团的冷汗。
桑榆晚正要开口,容止身边的黑衣人像拧小鸡一样,把那名黑瘦黑瘦的小男孩拧了过来。
“二爷,夫人,怎么处理?”
“你放开我!”小男孩愤怒地挣扎。
黑衣人冷声警告,“安静。”
小男孩双手挥舞不停,使劲想要挣脱开,“放开我!”
黑衣人怒斥,“再吵,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男孩无所畏惧,眼中快要喷出火来,“我才不怕你们。”
黑衣人见状,手腕用力,将小男孩的两只胳膊反扣在了身后。
小男孩双眸通红,就像是一头受困的野兽幼崽,还在用力挣扎。
黑衣人准备再次动手,桑榆晚叫住了他,“松手。”
“夫人?”黑衣人和弦思神色同时一紧。
桑榆晚默了默,眼中乍现出两道锋利的寒芒,“放了他。”
小男孩的情绪愈发激动,像一头炸毛的小狮子,大声吼道,“放开我!”
黑衣人看向容止,等着他发话。
容止眸色暗沉,薄唇轻启,“听夫人的。”
黑衣人闻言,随即松了手。
小男孩甩了甩发酸的胳膊,转过身去,试图对黑衣人拳打脚踢。
黑衣人只能再次出手,将他控制了起来。
桑榆晚面色一沉,冷睨着他们,“弦思,把他带下去。”
弦思说道,“是。夫人。”
下一秒,她朝黑衣人使了一个眼色。
黑衣人一记手刀,没怎么用力,小男孩就晕了过去。
桑榆晚等他们离开,又对着容止缓缓开口,“二爷既然来了,那就陪我一起去看看孩子们的宿舍。”
容止眼睫微垂,应了一声,“好。”
桑榆晚眸光微动,眼底有复杂的情绪翻涌。
他每次说这话,她的心就会深深触动。
桑榆晚视线一转,看着战战兢兢的院长,眼底没什么温度,“院长,带路吧。”
“是……”院长嗓音颤抖地厉害。
上台阶时,容止很自然地搀扶着桑榆晚。
不管刚才是不是意外,都要小心谨慎。
福利院的宿舍是一栋二层的小楼,红砖青瓦,已经有些年头。
院长推开了稍大一些的房间。
桑榆晚迈步走了进去。
相较于朴实的外墙,宿舍里面的装修算是很不错了。
墙布好像是新帖的,被子也还算干净,配套的衣柜和桌子收拾得也还算整齐。
桑榆晚想着这个月很多孩子感冒,走到上下两层的高低床前,伸手摸了摸被子。
“院长,被子是不是单薄了些。”
院长的心依然悬在嗓子眼,听到问话,急忙回应,“天气冷,晚上开了空调。这样的被子最适合。”
桑榆晚点了点头。
她又走到衣柜前,伸手拉开了柜子。
一格一格地柜子,放着新旧不一的衣服。
桑榆晚随手拿出一件,打开,看了看。
这还是薄氏前年给福利院的孩子们添置的冬装。
她之所以如此熟悉,是因为那一批衣服是她经手置办的。
衣服袖口已经洗得发白,领子有些磨破,胸前还有几团没有洗干净的墨迹。
桑榆晚直皱眉,“院长,孩子们每年都有新衣服,像这种以后不要再给他们穿了。”
院长忙不迭地点头,“是。”
容止横插一句,“夫人,从今天开始,福利院的账目你恐怕得好好查一下了。”
院长顿时如坠冰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人掐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桑榆晚仔细翻看,衣柜里的旧衣服还真不少。
虽说要勤俭节约,但薄氏除了每年一千万的捐款,平时还有其他的捐赠。
容止这话,倒是提醒了她。
江城福利院,现有花名册上的孤儿不到一百人。他们一年的吃喝拉撒,就诊住院,也花不了一千万。
薄远山在世时,并没有考虑这些。
薄行止也不在乎。
到了桑榆晚这里,她也可以和前两位一样,只管赠予,不管其他。
但薄氏的每一分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桑榆晚当即决定,要仔细查一查。
她轻轻地关上衣柜,缓缓转身看向院长,声音里染上了几分愠怒,“容总的提议,我觉得不错。这项工作就交给你了。”
容止眸色深沉近墨,眼角的余光扫向了院长,嘴角噙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好的。夫人。我明天就安排审计部门过来。”
院长听到这话,浑身冰凉,想要抗拒,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桑榆晚拧眉,语气里似多了两分关心,“院长,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院长艰涩出声,声音无比慌乱。
容止冷笑,“院长该不会是不想我过来查账吧?”
院长双唇颤抖,“怎……怎么会……”
容止又道,“院长,我在福利院里待了四年,这里也是我曾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