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毒牙嵌入脆弱的颈部,许陵光吃痛,表情狰狞一瞬,猛地捉住黑蛇甩到一边,捂住血流不止的脖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幼崽们被陡生的变故吓到,纷纷神色惊恐地看着他。
最后妘风反应过来,立刻发出求救的叫声。羽融一听也跟着嘤嘤叫起来,整个屋子顿时回荡着幼崽尖锐刺耳的叫声。
许陵光被震得耳朵生疼,摇摇晃晃往前走了一步,之后便因为蛇毒发作,一头栽倒了下去。
兰涧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幼崽们都围在昏迷的许陵光身边。许陵光倒在地上,脸色呈现中毒的乌青色,脖子上还有两个正在潺潺流血的孔洞,看着像是蛇牙咬出来的。
兰涧安抚地舔了舔幼崽们头顶的毛毛,幻化为人形查看许陵光的情况:“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幼崽争先恐后地将许陵光昏迷之前的情形说了。
对于幼崽们来说,许陵光一直是非常温柔耐心的大哥哥,就算是之前幼崽们偷偷闯进院子里被防御阵法捉住的那一次,幼崽们也没有吓得这么厉害。
许陵光刚才醒来的时候,幼崽们总觉得他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脸上笑着,但是眼神阴沉沉的,像是会吃幼崽的怪物。
“陵光哥哥的眼神好吓人。”幼崽们躲在兰涧身后叽叽咕咕地说。
兰涧皱眉将许陵光抱起来放在床上,之后两指并拢按在他腕间,将一缕灵力送入他体内查探,紧接着就露出十分诧异的神情。
他蹙着眉头反复确认,最后神情逐渐冷沉下来,盯着床上昏迷的青年陷入沉思。
过了许久,他再次跟妘风和羽融确认:“你们确定他醒来之后好像变了一个人?”
两只幼崽连连点头。
兰涧两指捏着许陵光的下巴,反复盯着这张面孔细看,光是看这张面孔,确实未免过于人畜无害,也过于年轻了,看上去就像个涉世不深的青年。
但许陵光身为青羽宗宗主,自然不可能这么年轻单纯,他早就已经步入神藏境,有一百二十余岁。
而且有虞在外行走时也传回来了一些有关许陵光的消息。
比如许陵光在外面的名声并不如何好,据说青羽宗上任掌门原本是他的长姐许灵渠。许灵渠天生剑骨,是练剑的奇才,十岁就已经成为了青羽宗的少宗主,被她的父亲悉心栽培,当做下一任宗主培养。
而许陵光则是在长姐五十岁时出生,彼时许灵渠虽然还没有正式接任青羽宗宗主之位,但是老宗主已经逐渐开始放权,青羽宗事务基本都交给了许灵渠打理。
许陵光就是这个时候出生的,他和许灵渠并非同母姐弟,老宗主的原配夫人早就去世,许陵光的生母是一直陪伴在老宗主身边的一位侍女。
许陵光出生之后这位侍女被奉为夫人,而老宗主对这老来子颇为宠爱,许灵渠作为长姐,对许陵光也十分疼惜爱护。
但可惜许陵光天资不显,在修炼上表现平平,父女二人搜集来天材地宝灌注于许陵光一身,他仍然磋磨到三四十岁才成功步入引气境。
大概是因为这一点,许陵光和父亲姐姐的关系并不亲近,他在五十岁之后就出门四处游历,直到大概二十年前,老宗主忽然陨落,他才回了青羽宗。
青羽宗的老宗主本是神藏境后期的大能,若不出意外,将很大可能会踏入合神境。而女儿许灵渠的天资比他更高,年纪轻轻已经是神藏境的修者,这父女俩坐镇青羽宗,青羽宗原本发展势头十分强劲,大有恢复祖辈昔日荣光的架势。
但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鲜花着锦之际,老宗主出门一趟却遭人暗算死于非命。
当时许陵光得知消息匆匆赶回了青羽宗,据说姐弟二人在父亲灵堂上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争吵起来无人得知,但有流传的只言片语说,许灵渠怀疑许陵光修炼了邪术,害死了亲父。
而这个传言传出之后相隔不过五六年,许灵渠竟然也因难产骤然去世。要知道许灵渠身为神藏境的修者,产子虽然有风险,但决不至于葬送性命。
她死得太过突然,短短几年间青羽宗接连失去了两任宗主,宗门内部陷入夺权内乱,一直游离在外的许陵光这时却忽然赶回来以雷霆手段镇压内乱,接任了青羽宗宗主之位。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他竟然已经踏入了神藏境。
昔日连引气境都难以碰触的平庸之人,在外游荡了几十年后,悄无声息就进入了神藏境。而当时他不过才刚满百岁,比他天资纵横的长姐晋入神藏境的年纪还要更小一些。
他刚刚接任青羽宗宗主之位时,外界很是掀起了一阵流言蜚语。有说他修炼了邪术,献祭了生父和长姐才得以改天换命,不然一个天资平平之人怎可能忽然就变成了天才进步神速?
但也有人说他是在外游荡时有了一番奇遇,得到了神物玉麟趾,才得以改变资质……
各种各样的传言不少,许陵光从未正面回应过,他继任宗主之后不少许灵渠昔日的旧部不服,纷纷离开,青羽宗在接连受到重创之后,也就这么逐渐沉寂了下去。
再之后,就是许陵光身死的消息传出来,但不知为何又死而复生,引得许多修士对玉麟趾的传闻深信不疑,紧追不舍,重伤未愈的许陵光在被追杀时闯入了哀牢山……
兰涧将许陵光的经历在脑海中细细过了一遍,屈指轻轻轻轻敲了敲床头,浅棕色的瞳孔逐渐晕开一圈金红色泽,中间的瞳仁微微竖起缩成一条线,危险地凝视着昏迷不醒的青年:“……所以,你到底是谁?”
昏迷的人自然不会回答他。
兰涧垂眸思索,犹豫着要不要救他,不论是夺舍还是旁的什么,眼前的青年显然是个不稳定的危险因素。
若是让他继续留在幼崽们的身边……
就他犹豫之时,羽融和妘风前爪搭在床边,忧心忡忡地看着床上脸色发青的许陵光,眼巴巴看着兰涧问:“怎么还没好啊?”
一向慢半拍的昭灵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他飞到许陵光脖颈边,用头拱了拱许陵光的脸,竟然啾啾叫着想要去啄许陵光脖颈上还在冒着黑血的伤口。
凤凰不惧毒物,他竟然想将许陵光体内的毒素引到自己身上。
兰涧神色一变,将他拎回来放在床尾,安抚三个幼崽说:“别急,人不会有事。”
幼崽们闻言顿时放心下来。
这时兰涧感觉衣袍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他低头看去,就见一只格外圆润的寻宝鼠期期艾艾地看着自己,小小的前爪费劲抱着一株比他自己还要大的鸡骨草,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个可以解蛇毒。”
兰涧隐约有些印象,这好像是许陵光养的寻宝鼠,名字叫暮云。寻宝鼠十分胆小,之前他过来时,这只寻宝鼠都吓得躲起来不敢露面,现在为了许陵光竟然也敢往他跟前凑了。
兰涧伸手接过鸡骨草,暮云做了个作揖的姿势,连忙又钻到了床底下去。
兰涧将鸡骨草放在许陵光身边,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不知道怎么想起青年耐着性子给自己梳理毛发时的模样,他脸上的表情非常鲜活,心里想着什么几乎都摆在脸上,一眼就能看穿。
但他偏偏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殊不知自己看到灵石时,眼睛都在发光。
兰涧想到青年特意送来的那盒荔枝糕,其实谢礼是假,想要趁机套近乎才是真。
但他到底吃了那盒荔枝糕。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兰涧微微叹息,敛目替他清理蛇毒,再将体内乱窜的灵力也梳理一遍:“这回救你一次,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