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柒在日历上画好勾。
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个两年是个随时可以更改的数字,全凭陆总心情。就像当初结婚,他们签订协议一样,陆淮年压根儿就没有契约精神。
她之所以答应。
是因为她没有选择。
时柒关闭了手机,翻了个身侧躺在座椅上,后背对着他。陆淮年仔细回想了一下说的几句话,语气挺缓和,也没有怪她什么的,她生气了?
陆淮年试探地说:“明天韩市长邀请我们去吃晚餐。”
她没回。
躺在那一动不动没反应。
“和你说秦夜的事,只是与你商榷,没有凶你的意思。”
依然没动静。
陆淮年沉了沉气,再退了一步:“如果你实在喜欢他,我可以不针对寰宇,让他留在燕城。但是你不能经常和他见面,也不能当着我的面和他通电话。时柒,这是我做的最大的让步,再多,不可能了。”
还是不回答。
陆淮年探过身子靠近她,借着窗外落进来的霓虹灯,看清了她睡梦中的脸。他莫名松了口气,原来是睡着了。
睡觉挺好的。
他拿了条她平日里常盖的毯子,摊开了,动作轻细给她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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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公馆位于燕城北二环。
这边比较偏僻,距离市中心远,胜在环境清幽,空气清新。时柒在政治新闻视频里见过韩氏夫妇,两人都已年过四十,气质却都极佳。
很登对。
温文尔雅的高干市长,知性婉约的旗袍美人。
镜头显然弱化了这对夫妻的颜值,现实中的韩太太远比视频里更漂亮。岁月并未给她带来多少痕迹,她看着比时柒这个二十多岁的人都要明媚开朗。
几人陆续进了屋。
今日的韩家比较热闹,来了好几位宾客,除了时柒陆淮年是两口子,其他都带着小孩,年龄都差不多,在草坪上追逐打闹。
管家来上了茶。
众人攀谈的过程中,时柒的目光落在对面东道主夫妇身上。韩太太只是抬眸,韩市长就弯腰低了头,预知她要跟自己说话,仔细聆听着,句句回应。女人起身离席前,他还拂了拂她鬓角乱了的碎发,眼神温柔似水。
时柒很早以前就听说过韩氏夫妇。
这是燕城豪门圈子里的佳话,独一份儿的存在。他们俩是一个院子的,两家相邻,打小就认识,青梅竹马相伴走到现在。韩市长前些年陷入流言风波的时候,两家都劝她先离婚,万一有什么不测,会连累到她。
她不离。
还说她比任何流言蜚语都要先认识他,无条件地相信他。
时柒出神之际,韩太太已经走到她跟前,喊了她:“时小姐,厅里枯燥得很,我带你去后院走走,那边景色不错的。”
时柒点头应了。
两人身影消失在厅外,席间便有人打趣:“陆总最近跟太太吵架了?进门到现在,我怎么感觉太太没给你一个好脸色呢?”
陆淮年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知道内情的韩市长连忙换了个话题,看向窗外院中那群活泼的孩子:“老孙,你小儿子今年几岁了?”
“四岁了。”
“时间过得真快,我记忆还停留在你妻子分娩,你在产房外哭成泪人的时候。”
孙某顿时捂了脸。
有点难为情。
为了不被继续打趣,孙某眼尖地看见了进到院子和小朋友玩到一处的时柒,扭转风向:“我儿子在我面前皮得很,在陆太太面前竟然这么乖,主动把小赛车给她玩。”
“你四五十岁了长得丑,能跟陆太太比吗?人家天生丽质,小孩子只是年纪小又不是傻子,当然喜欢跟漂亮的小姐姐玩。”
“陆太太看起来很喜欢小朋友呀。”
“陆总打算什么时候和太太要个孩子?咱们这里面就你俩不合群。”
“小柒还小。”陆淮年说。
“那也要抓紧时间了,孩子是家庭的纽带,能让一个家内核更加稳定,夫妻关系也更好。”
“是吗?”
“当然了,我和我老婆没生孩子之前,两人都没什么目标,一言不合就吵架。有了孩子,我不吵了,她也不闹了,一起努力给女儿铺路啊。”
厅里的画风逐渐偏离航道。
一群大老爷们开始讨论太太孕期经验,有分享怎么做胎教的,有说怎么给妻子按摩的,还有说怎么缓解孕吐的。
就陆淮年最突兀。
没经历过。
不懂。
认真听了三五分钟,有个小女孩跑着进了大厅,一把抱住了自己爸爸的腿,奶声奶气的:“粑粑,我要次小螃蟹。”
“妈妈要什么包?”
“蓝色嘟。”
“爸爸知道了,你用电话手表告诉妈妈,咱们从韩叔叔这里回家的时候,爸爸把那只她要的包带回去。”
“蟹蟹粑粑。”
小女孩迈着小短腿跑出了大厅。
众人都笑了起来。
陆淮年目光落在那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身上,他看了数秒钟,随后转过头,透过玻璃窗看向院中的时柒。她和韩太太正在陪那些小孩子玩老鹰捉小鸡,她笑得很开心,比阳光更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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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柒今天心情很好。
吃了晚餐从韩家公馆离开,韩氏夫妇的小儿子还送了她一只可爱的毛绒公仔。她抱了一路,进了蓉园别墅,去了二楼主卧,她挪了挪沙发上的懒羊羊们,给这只公仔挑了个最好的位置。
手机这时响了铃。
来电显示是燕城医院,时柒立马接通,急切道:“李医生,我爸怎么了?”
“老先生没事。”
“那您给我打电话是?”
“国内能搜集到的数据资料基本上都找全了,没有和老先生匹配的骨髓细胞。您和陆先生走得近,我建议您请陆先生帮忙,让他打点关系申请到加密人群的医用数据库的访问权限,说不定那里面有能和老先生骨髓匹配的人。”
时柒接到这通电话的同一时刻。
书房里。
正在办公的陆淮年也接到了白特助的电话,说的也是同一件事:“您吩咐我跟进时小姐父亲住院的事情,我当时只顾着派人联系名医,没有去问寻找骨髓的事,我以为江医生会把一切都打点好。抱歉先生,我疏忽了。”
“你明天去申请权限。”
“好的。”
“辛苦了。”
“先生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白特助停顿了一下,又说:“先生,祝您生日快乐。”
“谢谢。”
结束了通话。
陆淮年这部私人手机里的联系人很少,往年生日也就只有纪宴会准时准点发祝福语,带着一份礼物跑他这里来蹭饭。
跟时柒结婚这两年,她为他庆生。
第一年她做了个蛋糕,说是专门为了他去上的烘焙课,把手都弄伤了。那个蛋糕很甜,他特意留了一块没舍得吃,放到第三天险些坏了。勉强还能吃,不至于浪费了她的心意。
第二年她做了个双层蛋糕,她说今年的他比去年更厉害,明年还能更上一层楼。她笑得很甜,远胜过奶油蛋糕。
他记得那晚烛光很亮。
她的眼睛里有星星。
他看了她许久,学着她双手合十的样子对着蛋糕许愿,他许:“希望今后每一个生日都有她和她的蛋糕。”
今年很安静。
阿宴还躺在伦敦医院没有醒,手机收不到好友的祝福信息。
而时柒。
从韩家回来她就上了楼去了主卧,看来是忘记了他的生日。忘了也没关系,一个不起眼的日期而已,不要紧。
“咚咚!”
书房的门被敲响,陆淮年闻声抬眸,见时柒推门走了进来。他怔了半拍,紧接着眸光亮了起来,她没忘,她来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