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湖边的迎春花开得正好。
棕榈大道宽敞。
路上游客不是很多。
时柒走在前,陆淮年跟在后。她戴着一顶遮阳蕾丝帽,踮脚踱步时提起裙摆,转头看向后方男人手中的相机镜头,斑驳的阳光落在她如花的笑脸上,定格进相框里。
他有徒步的习惯。
周末空闲时,轻装上阵前往地质公园等自然环境带。前年刚结婚那会儿,他说呼吸新鲜空气人的精神气会变好,就带她一起去了燕城就近的麓山森林。早晨四点半出发的,登顶两个小时,看到了绝美的云海和日出。
她拿出手机录像,打算自拍几张。选了好几个角度,手机摆在地面上、石头上、树枝缝隙里,折腾了许久都没出片。
在她继续选角度的时候,穿着冲锋衣的陆淮年走到她面前,将他的手机递给了她,屏幕上正是他拍的她的人像。
人生美照。
人美景色也美,还颇具氛围感。
那之后,两人外出游玩,陆淮年都会帮她拍照片。他说她的技术太差了,明明长得挺漂亮,被她自己拍出来丑得没眼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买了一台相机,比手机拍摄出来的人像更清晰。
久而久之,她习惯了他跟在自己身后,转过头能对上他镜头的日子。时柒问过他是不是学过摄影,他说没有,这东西不是有手就会吗?
……
身旁有辆园区的小火车驶过。
时柒踉跄了半步。
后方的陆淮年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纤细的胳膊,下意识揽上她的腰,将她拢到远离机动车过道的那一边,等她站稳了,他才松力气。陆淮年低头睨了她一眼:“眉毛底下挂了两个装饰品吗?不知道看路?”
时柒不语。
湖里的天鹅在浮水,许多游客围着拍照,她的目光也被新奇事物吸引过去。正常人都会有发呆愣神的时刻,除了陆淮年。
时柒有时候真的觉得他不是很正常。
逻辑异常清晰,过于理性,好像什么事情在他眼里都不是很重要,吸引不了他的兴趣,对世间万物的看法都很平淡。
她踮脚看了眼他手里的相机。
里头是她的照片。
时柒按了回放的机械键,看了五六张,都很漂亮。他仰头看她,日光刚好是这个角度映照下来,她眯起了眼睛:“我也想去看天鹅。”
她生了一双特别好看的眸子。
光是这样定定地注视着他,陆淮年就没了脾气。他伸手拂了拂耷拉在她肩膀处的长发,将被风吹乱的碎发理了理,勾到她白皙的耳朵后边。
不远处有个长的台阶。
直达天鹅湖。
陆淮年依然走在她身后,下台阶的过程中本能地去看她的步子。在他眼里,时柒就是个单纯好骗的人,没什么心眼,傻乎乎的,出门在外他都怕她平地摔,担心有人贩子拐卖她。她自己不觉得,总顶着那张乐呵呵的脸,好像她的世界都很快乐,没有烦心事。
有一家三口从旁边经过。
时柒看了眼走在父母中间,捧着一根糖葫芦的小孩。她的目光在那女孩的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钟,陆淮年察觉到了,开口问:“你喜欢小孩子?”
在餐厅吃饭那会儿就看出来了。
她很喜欢那个小女孩,还主动地亲了对方的脸。结婚两年,她像个小拖拉机似的哼哼唧唧绕在他身边一口一个老公地喊,很亲昵也很甜蜜,但她从没亲过他。
陆淮年承认自己确实严肃。
天生的冷脸。
的确比不上那个粉嫩嫩的三五岁的小女孩那般讨喜,但他还是觉得时柒不该亲那个女孩子,至于原因,他还没想明白。
听到他说的话,时柒点头:“喜欢可爱的。”
陆淮年:“你生的孩子应该很可爱。”
跟她一样。
漂亮的小脸蛋,甜软的性格,相处起来很惬意。
到了天鹅湖边,时柒找了个离白天鹅近的水畔,伏低身子去看。他站在她身旁,在她拍天鹅的过程中拿出手机,给陆管家发了条信息:“把书房里我的东西收拾一下,搬去主卧。”
管家又惊又喜:“先生,您和太太不分居啦?”
陆淮年:“嗯。”
她想有个孩子。
她都这么明显地跟他示意,邀请他和她同住,陆淮年自然大方同意了。
-
傍晚从主题乐园离开。
半小时后,迈巴赫驶入bvlgari酒店车库。时柒同陆淮年一起搭乘电梯上楼,在经理的带路下走至空中花园大厅。
入目是璀璨的悬梁水晶吊灯。
底下成片的红玫瑰。
一张欧式的餐桌上点着蜡烛,摆放好了晚餐,香薰的青烟与红酒的醇香交织在一起,地板上的星星碎片都彰显着奢侈的浪漫。
“陆太太,陆总这边请。”
经理走在前,戴着白手套给时柒拉开了餐椅。她坐下不久,厅里便传来温柔的小提琴声。那人走入时柒的视线里,在餐桌的另一头,恭敬又仔细地拉着琴。这男子她很面熟,是先前她看的一部影视剧里的男主角。
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
去年就有过。
她只要有段时间在看影视剧,陆淮年见着了,便会同那些艺人的经纪公司打招呼,他不在燕城,就让她觉得合眼缘的男女艺人陪她吃饭逛街。
余光瞥见一抹刺眼的白光,时柒转头望向窗外,辽阔的江景夜空上方飞来许多架无人机,它们排列组合,在空中展现出了一副卡通的人像,旁边还有一个数字:“17.”
装载着聚光灯的无飞机还在飞行。
组合成各种形状。
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个数字17.
同去年的今天一样,她和陆淮年结婚一周年庆,也是在这家宝格丽酒店,在另一套大厅房间,三面大落地窗,绽放了绚烂的烟花,烟火形状各异,但每一支都带有一个数字17。去年那场火花秀很轰动,都上了微博热搜。
当时在酒店吃饭的时候,时柒被震撼到了,觉得很美。之后回到蓉园,扫完网友们的帖子,才知道那么多支烟火,最便宜的也得要三五十万。
今年这无人机表演也应该价值不菲。
离婚前的最后一餐,他给足了她体面与风光。时柒注视着空中的光亮,无意识地起了身,走至落地窗前,抬着头目光停驻。
男人熟悉的气息靠近。
他的身影将她笼罩,时柒侧了眸子,往后便望见了光影中他轮廓清晰的脸。两年的契约婚姻,上司与下属的夫妻关系,她是打心底里感激他的。若是没有他给的这份高薪工作,她不会这么快实现财富自由。
他给她报各种课。
他带她出国玩,教她品酒赏画,登山滑雪,那些对她来说曾遥不可及的东西,这两年都触摸过也体验过了。她站在他的肩膀上看了这个世界,在他的托举中开拓了眼界,增长了见识。
时柒转过身,面对面看着他。在陆淮年低头的注视下,她踮起脚伸手抱住了他,没有带上他喜欢的那个笑容,没有用着他喜欢的甜软嗓音,第一次以时柒的样子真情实感地同他说:“陆淮年,谢谢你。”
这个拥抱与先前的每一个都不一样。
陆淮年形容不上来。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正要搂上她的腰肢时,时柒率先松开了手。她往后退了半步,与他隔出了距离。注视着灯光下她淡笑的脸,不似平日里那般亲昵,有种冷清的疏离感。
下一秒。
时柒平静的嗓音传了过来:“你书房里那份离婚协议书我签好字了,我会按照协议内容所说的那样不对外公开我与你结过婚的夫妻关系,不会让别人知道你有过我这位妻子。”
“我的东西已经整理好了,昨日你去外地出差,我就把它们都寄出了蓉园,今天晚上我也不同你一起坐车回去了。”
“离婚的申请表我都填好了,就放在蓉园主卧的书桌上。你的那份你填了,就可以提交给朝阳区的民政局,等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下个月的这两天你有空了,可以让白特助联系我,我会准时抵达民政局配合你领离婚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