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季大强表情不耐烦,贺长青要说的后话全部咽了回去,他自认为是个正派的好人,有义务来帮助一个陷入迷途的小女人。
林妙菡此时来招呼季大强吃饭,贺长青那番话,被她听得清楚。
她站在门后,并不着急进去,想听一听季大强的回答,等了又等,只听季大强吐出五个字。
“你不要放屁。”
眼见贺长青脸色涨红,林妙菡连忙进来打断他的发言。
“长青,我看你俱乐部挺忙,今天早点回去吧,回去以后跟你林叔说,我这里不需要他关照,过几天我会去医院探望你爸爸。”
是逐客令。
贺长青听出来了,脑筋一抽,不知怎么就接话:“林姨,我还没吃饭呢,吃了就走。”
一时间,堂厅陷入寂静。
烈烈的午阳透过金箔花窗,向屋里投射出缤纷的花影,花影扫在白墙上,像绮丽的旧丝绸。
丝绸之上,宝器珠光,八角珠灯随风摇曳,长溜溜的珍珠流苏下,坠有一颗颗冻住的蓝水滴。
贺长青从珠灯上挪开目光,他确实想待在这里。
屋子里的装饰有种烟雨江湖的感觉,他抱肩站在这儿,恍惚觉得自己是个遗世独立的侠客。他也一直以行侠仗义为己任,哦,他是个正派的好人。
季大强并不知晓贺长青的心思,如果知道,一定会狠狠地嘲笑他,在她看来,贺长青分明是个心肠不坏的刻薄鬼。
“好了,去吃饭吧。”林妙菡握住了季大强的手,眉目温柔。“傲雪,今天有樱桃肉。”
虽然林妙菡不大喜欢贺长青,但他来蹭饭并非没有益处,她可以短暂地扮演一个慈母,对着她的孩子叫出精心设计的名字——傲雪。
雪色为白,足以证明是她和云白的爱情结晶。
更重要的是,傲雪欺霜,她的女儿永远压林辩真的儿子一头。
“樱桃肉?林姨您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这道菜。”
林妙菡停住脚步,回头瞟了贺长青一眼。
季大强看出林妙菡的心思,知道这道菜是林妙菡特意做来给她尝味的。
林妙菡最近在学厨,每天都要往餐桌上端一盘自己炒的菜。
扮演林傲雪的时候,季大强真的很羡慕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子。
她母亲待她那样好,好到让她这个不愿多管闲事的人,想要去劝她多关心自己的妈妈。
“贺长青,你可不能跟我抢,我也最喜欢吃樱桃肉,特别是妈妈做的樱桃肉。”
季大强回握住了林妙菡的手,将脸贴在了她的肩膀上,因为不大会跟人撒娇,动作显得格外笨拙。
林妙菡的眼睛越来越亮,不知是太阳光的缘故,还是其他,莹润的脸像一块美玉,显得异常有神采。
两人走在贺长青前,季大强很小声地说:“干妈,士为知己者死,我会做您的盾和刀。”
并不是在表忠心,季大强确实这么想的,她觉得自己遇到了人生中的大贵人,只是自然而然的,想说出这些话,她的新目标是成为林妙菡的得力干将。
林妙菡轻拍季大强的手,越看越觉得她可爱。
坚强、勇敢、赤诚,纯粹,她感觉全世界的好词都没办法形容她的傲雪。
不过,林妙菡最近很忧虑。
父母之爱计深远,她总要为这孩子铺路。
孤女,病弱,身怀财富,无论怎么看,都是别人眼中的香肉。
至于另一个女儿,林妙菡还不知该怎样面对,心中纠结重重,唯一放心不下她这受苦受难的亲骨肉。
能相信谁呢?是亲哥哥林辩真?还是,她的老朋友们?
注意到林妙菡的怅然,季大强抓着她的手,轻快地往餐厅方向跑。
贺长青枕着两臂,看向两人的背影,心情复杂。
季大强叫林妙菡妈妈时,他全身恶寒,实在想不到会有人为了钱抛弃自己的亲生母亲。
同时,又很好奇,季大强为了钱分明连命都不要,在这世上,除了钱,还有她在乎的东西吗?
还是说,她很享受骗人的乐趣?
他既轻蔑,又好奇,同时还有一点莫名其妙的怜悯心。
他是好人,已警告过她骗人的下场,不该为一个骗子忧心。
樱桃肉,食之无味。
贺长青拿筷子戳碗里的米粒,季大强吃得越香,他就越吃不下饭。
偏偏看他没胃口,季大强吃更香了,扒拉着米饭,筷子在盘子里利索夹动。
“再来一碗吧。”
见季大强的饭碗空了,林妙菡连忙拿住饭勺为她盛饭。
“林姨,她都吃两碗了。”
话音刚落,他便被林妙菡刺来一眼。
“妈妈,今天的樱桃肉真好吃!”
季大强紧跟着出声,林妙菡眼中又恢复柔光。
贺长青张张嘴,瞬间闭紧嘴巴,在餐桌下,偷偷给季大强发消息。
“你该诚实一点,告诉林姨,樱桃肉没做好。”
季大强扫一眼手机,自动忽略了贺长青发来的消息。
始料未及,贺长青起身,夹住了一块樱桃肉放进了林妙菡的碗里。
“林姨,您也吃,别光看我们吃。”
季大强一筷子戳住那块肉,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唇上油闪闪,一边咀嚼,一边说:“好吃!好吃!你们谁都别跟我抢。”
说着便把剩下的肉全倒进了自己碗里。
林妙菡不是傻子,自然也看出问题。
“味道正对我胃口,千金难买喜欢。”
听见季大强这么说,贺长青心里暗自嘀咕,直道季大强真是个曲意逢迎的骗子。
林妙菡极少自己动手,大都雇厨子做饭,学着旁人做母亲,不曾想,实属高估自己的厨艺。
联想到前几日乐滋滋端菜上桌的行为,她感到羞愧不已。
见林妙菡情绪受到影响,季大强不由站起身耍宝,她拿起一旁干净的勺子,敲住了贺长青的脑门,又敲桌又敲碗碟,奏起了世上只有妈妈好。
贺长青吃惊地说不出话,却发现林妙菡很吃这套,被季大强的鬼脸逗得破涕而笑。
饭后,贺长青没着急走,而是将季大强堵在了院里的小角落。
“你一贯这样吗?你骗人的行为很不好。”
季大强翻了个白眼。
“关你屁事。”
贺长青皱眉:“你也太粗俗了。”
却见季大强一手撑住墙壁,将他猛地按在了墙上。
“好,我换个词,关你蛋事。”
说着,目光在他某个部位游移,姿态大咧咧,完全像个女流氓。
贺长青哪里受过这样的审视,张嘴,闭嘴,来回几次都讲不出来话。
这时,他听见林妙菡在呼唤季大强。
眨眼间,一杆彩缨银枪出现在季大强身后。
贺长青连忙求救:“林姨。”
没成想,瞧见季大强的行为,林妙菡并没批评她,而是对她举起了大拇哥。
“臭小子,我刚才就看你不爽,傲雪,接着,用我教你的枪法,和他比划两招,打输打赢,都叫他滚蛋。”
季大强接住了林妙菡递来的彩缨枪,歪头一笑,将贺长青揪到了大门处。
提枪而动,但她未用枪头,而是用棍柄,连续几棍,将贺长青戳到了大门外。做完一切,便手脚利索地关上大门。
林妙菡脸上流露出遗憾的神色,轻拍她肩膀点评。
“傲雪,你还是太心善,下次他再跟你说乱七八糟的话,你用枪头,听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