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绿的草场上立着半楼高的屏,彩光煌煌,显出一张人脸。
殷红嘴唇夺人眼球,缓向上,是被油墨描画勾人的眼,薄红绵延入鬓。
随他动作,折扇开,金光闪,凤冠上百颗明珠齐颤。
“这歌手是谁?”有人在问。
“烟霏,我的女神。”
“这不是两个人吗?戏装打扮的是谁?”
荧屏闪,折扇微掀,下颏处,一颗小小的痣清晰可见。
季大强看着那颗痣,越看越觉得眼熟。
杨田均默默观察,心里浮现一个人影,但很快,便将这一想法从脑中抹去。
阿牛近日还没来信,说明沈仲还在江城。
屏气凝神静听一阵,他摇摇头,放下心。
一旁的两人还在聊天。
其中一个举着手机说:“刚看到,烟霏来的时候发了博文,上面表演的是她师兄。”
“什么师兄?音乐公司的前辈吗?”
“等等,我看看他们公司发布的艺人信息,哎,不是哦,可能是烟霏学戏时的朋友,烟霏学过七年戏呢。”
“难怪,这戏腔无人能敌。”
静默听两人的对话,杨田均仰脸注视屏幕,发现季大强在安静倾听,不由托着下巴,把目光完全放在她身上。
她在疯狂中曾想要亲吻他,被他所拒绝。
他要她清醒着共赴极乐,而非在痴狂中,在病的迷惑下,喜爱他。
忍耐好难。
杨田均摇摇头,笑了一声,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掏出水杯,倒出一小盏水,递到了季大强手边。
“要不要吃什么?在这里吃?还是退场回去我做给你吃?”
水杯递来及时,季大强有些许惊讶,她刚好发渴,接来水杯豪饮,舒坦地哈口气。
“都可以,随便吃点就行,我现在不饿,要不等结束以后我们去吃火锅吧,不过嘛,你做的饭我也想吃。”
“那就一边吃粥底火锅,一边吃我做的饭。怎么样?”
“好是好,就是麻烦人。”
“我最乐得做厨子,你这哪里是麻烦我,分明是——”
“是什么?”
“是在奖励我。”
季大强眸光一闪,拽住了他的手。
夜风轻拂,气氛很好,让她想要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
她和沈仲的关系,该以她的逃离为结束,协议书已签,她只想如风,来去自由。
突然想到小福袋,季大强不由攥住手心。
“不舒服吗?没事的,大强,我们现在就退场。你晚上是不是没有吃药?”
杨田均一着急,将季大强拦腰抱起来,往出口走。
“大强,要是难受就先咬我的手臂,想哭就哭,我们现在就回家。”
季大强眼眶有些湿润,噗嗤一笑,但还是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我哪有那么脆弱。”
说着说着,季大强鼻子猛地一嗅,很快便转开注意力。
因为,她在杨田均身上嗅到跟她一样的沐浴液的香味。
“好哇,我说新买的浴液怎么用好快,你洗澡肯定挤了好多,都腌入味了。”
杨田均挠挠头皮:“你买的东西都很好用,洗发水和沐浴露,我囤了一箱,就放在你房间的小库房里。”
“你说那个堆满零食的小库房?”
“对,酒你不准喝。你上次说想吃巧克力,我买了黑巧,店老板是熟人,送有酒心的,混在里面了,你吃的时候看着点。”
他处处显露关心,关心并不周全,露出一点拙,好使她总有来有往,这是他的聪明。
“不让人喝,你还放在那里,你这叫钓鱼执法。”
“有应酬会自己带酒嘛,你不也这样干。”
这话题他并未聊太久,迅速又转了新话题,因为担心刺激到她。
“明天想吃什么?你不要又说随便,在我这里,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杨田均继续说道:“我们两个人四个菜,虾仁玉米、金枪鱼牛油果沙拉、番茄炒蛋、香菇油菜豆腐,饭就吃杂粮饭怎么样?”
“你不是问我想吃什么?怎么自己把菜谱定好了?”
“等这阵子过了,你想吃什么都行,我新换了核桃油炒菜,不能爆炒。”
季大强没再接话,那菜谱,她一听就知道,他做过功课,知道吃什么对头脑好。
只静静趴在他肩膀上。
热体冷泪,杨田均身体微微一颤。
“大强,你要是想小福袋,我让阿牛把孩子带过来。”
杨田均还是没忍住提出这一茬。
她将脸埋在他的胸膛,许久,叹一口气。
“感觉我什么事都做不好,沈仲说很对,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杨田均有些气愤,忍了又忍,缓和语气:“那什么是合格的母亲呢?沈仲的指责一定是对的吗?”
“我只是在想,如果一开始,我没有出现,会不会更好,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指责声,另一个我,她很讨厌我。”
“那这个声音,还跟你说了什么呢?”
“要我去死。”
是杨田均总跟她避而不谈的话题。
觉察到他的僵硬,季大强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我不会被骗到的,毕竟我可是要征服世界的勇士,强壮勇敢,无坚不摧。”
真心假说,杨田均一贯擅长,他没回话,怕自己看穿她的心思,心中跟着涌动一点酸楚。
“你想听这几年你不在的时候,我都做了什么吗?”
杨田均点头,虽然在朋友那里听有七七八八,但从她口中讲出,还是大不一样。
“刚生病的时候,我花了一笔钱烧纸打点冤亲债主,人家说,我是被姐姐缠上了,说她怨恨我咒她。”
正说着,她有些恼:“算了,都是一屁股糊涂账,讲到明天也讲不完。”
“那就不讲了,想一想我们去哪家火锅店,我建议吃粥底火锅。”
“狡猾,你早就想好了去哪家店嘛。”
“对,我早就想好去吃,所以要麻烦勇者小姐陪我吃,不知道勇者小姐愿不愿意帮忙?”
“自然要帮。”
见她眼角飞扬,杨田均知道,她又开心了,
一同去看医生时,他跟医生聊过,知道这病是一定要吃药的。
只要不再受刺激,按医嘱吃药,就可以保持稳定的状态。
看着眼前打晃的流苏,杨田均收拢心神,只抱紧她,快步朝出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