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大强那晚的平静有些出人意料。
即便事情过去多天,沈仲依然觉得,她不应是那样的表现。
故作若无其事,将药丢进红酒里,引他喝下,携款而逃。
看着眼前打晃的王岳,沈仲无由来感到烦躁,手指点点办公室的沙发示意他坐下。
王岳得了小小酥的吩咐,来探口风。
季大强离开江城时跟小小酥通过电话,小小酥不知他们这段时间的纷纷扰扰,还以为,是上次季大强答应沈玉英带着小福袋离开江城的事情。
王岳知道的消息比小小酥多一些,他此刻作为朋友和爱人间的夹心饼干,两头站哪边都难受,只能各头说好话。
“沈老二,我看大强只是吓到了,你要是不说让她去疗养院,她也不会跟你闹。”
沈仲双手背身立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风景。
碧空如洗,壮阔的山影俯在柏油大道上,日光明媚,为整条大道染了层金。
近来,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从落地窗前返身回眸,他微笑着和王岳搭话。
“你看苒苒她多可爱,就连下药也只敢下安眠药,她还给我叫了救护车,你说,要是她不爱我,为什么会这样对我?”
冷不防听这么一句,王岳感觉有些骇人。
将沈仲上下打量一番,见他一如往日气派,思量后,讲出真心话:“要是大强实在无意,你再强求也没办法,不如,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什么海阔天空?
荧屏上海浪滔滔,宝蓝色字体围着浓白色包边,旋转跳出四个大字——海阔天空。
炫彩灯光,来回扫射,镭射球转动,明明暗暗的光影跃动在一张张笑脸上。
“杨老板,你的歌。”
杨田均将要接过话筒,然而,一只手已抢在他前。
“我要唱。”
“好。”杨田均满脸宠溺。
一群人里,有个黑皮衣很不满,走来,要把话筒拿开。
“妹妹,这可不行,你从过来就一直霸着麦,你让田老板也唱两首嘛。”说着,转头又朝众人问:“这是谁带来的家属?”
众人面面相觑,杨田均笑着举手:“我带过来的。”
见他目光缱绻,黑皮衣当下明白,起哄:“杨老板介绍介绍?”
杨田均摆摆手,指着屏幕只说唱歌,但目光还是不由自主落在那抹倩影上。
想起来,真神奇。
他夜不能寐,站在窗边喝茶,见她深夜叫车出门,立马意识到不对劲,衣服也顾不得换,抓着手机一路跟行,截住了她的车。
“沈仲要把我关起来,我把手上所有的安眠药都倒在酒里。”在车上,她冷静阐述自己的所作所为。“我没让他多喝,就喂了半瓶,走之前,我叫了救护车过来。”
“你要是怕,我自己走。”
“不怕,我随你同去。”
心怦怦跳动,英雄气概充满身躯,发动汽车时,他心想,即便是断头路,也要陪她一起闯。
两人,好似亡命徒,夜奔出城,一路驱车到星都。
他向阿牛去电,要阿牛时时留意沈仲的动向,而他,决心就此在星都一展身手,绝不要大强再陷入沈仲的钳制。
“大强,你没有错,你做很对,一个伤害你的人,就应该狠狠地报复他,你是自由的。”
她眼睛发出奇异的光芒,仰脸,霓虹灯下,朝他邀来手——“我们一起征服世界吧!”
两人如游戏世界的冒险者,站在星都最繁华的地段,旁若无人的起舞,旋转,好快乐。
她的想法稀奇古怪,他都一一满足。
比如,赁一间豪华办公室作为征战世界的基地。
她是要斩杀恶龙的勇士,那么他就是和勇士一起前行的魔法师。
朋友和钞票是他的魔杖,将要在星都拔地而起的金色招牌和工厂是他的魔法——他要福满满的招牌遍布全国,在功成名就时,将心脏献给她。
“到你喽,你的爱江山更爱美人。”
见季大强把话筒递过来,杨田均询问她,要不要一起唱。
“我就会一句,不醉不罢休。”季大强正说着,有人递来酒杯。
杨田均替她挡了去。
“你不要喝。”
“我知道,你瞧,我今天一直在喝水,我知道自己不能喝酒的。”
荧屏闪过歌词,歌曲已经开始。
“红花当然配绿叶。”
唱到这句话,他突然扭脸看向她。
心微颤,懂了。
花配叶。
下辈子,她做野花,他要做与花同生的叶。
热闹持续到下午四点散场。
季大强将杨田均的几位朋友统统加为好友,按理说,接下来的流程,是要一起去酒店吃饭。
送几人出门时,他却在她耳边问,要不要一起去看热闹。
原来,星都有音乐节,他买了票。
据开场还有时间,还能够盛装出场。
“怎么不早说,我没有准备衣服。”
“想给你惊喜,不怕,我早准备好。”
“那我们换一换,今天你做勇者,我要当魔法师。”她已将两人扮演的角色分配好。
对于她的要求,杨田均一概答应,驱车前往早已预定好的妆造店,挑选衣服。
她选了黑色系的汉服,他则选了相呼应的男装。
化妆师为季大强画了浓的眼妆。粗粗的黑色眼线加上夸张浓密的假睫毛,本真藏在白皙的粉底液下。
差个口红,她选择涂上六亲不认的口黑。
改头换面,对镜打量,好一个蛇蝎美人。
她对镜欣赏时,杨田均站到了她身后。
杨田均身形魁梧,高她一头,穿着黑色圆领袍,袍子一半敞着,搭配红色菱格半臂。
袖口用金丝臂缚束紧,躞蹀带绑在腰上更衬肩膀宽阔。
威风堂堂,仿佛仗剑走天涯的侠客。
妆造店进来几个小年轻,看见他们,发出感慨:“好酷。”
杨田均忙把手机递去,要几人帮忙拍照,他抬手比了个v字,季大强站在他身边,扭头一看,顿时笑出来,因为,她也比了一个v字。
季大强笑容灿烂,恰被抓拍到。
杨田均对照片十分满意,当即要给拍照人酬劳。
暮色已至,彩灯初亮,人流比先前更多了些。
“走吧,勇者。”
他朝她伸出手。
“走吧,魔法师。”
她回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