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鸣叫,蓝红色的光,旋扫在脸上。
心中一激,逃出生天的喜悦使得季大强沉下一口气,疲软地瘫在地上。
后背湿漉漉,此时已泄去半身汗。
凉风袭身,血的腥味灌进鼻息。她这才反应过来,几乎手脚并用,迅速爬到沈仲跟前。
手上有黏滑的触感,是他的血。
她张张嘴,下意识呼嚎,声带仿佛被封住,突然失语,只急急喘着,探手,去试他鼻息。
死了吗?
整条胳膊都在哆嗦。
她跪坐在地,大脑里,频繁交替两句话。
她害死了他?
不!他自己挡过来的!
四处嘈杂,救护车叽呜叽呜狂叫,各色的闪动的灯光刺破黑暗。
很快来了一群人,穿白衣的,抬担架的,将沈仲送上救护车。
这时,有人从背后抓住她的肩膀,回头看,是杨田均,他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又哭又笑。
“大强,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后背一抽一抽窜疼,只有疲惫。
她心中有所预感,知道病又复发。
试图回复,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杨田均看出她想问什么,摇头,抬手轻拂她散乱的头发,轻柔如安抚婴孩。
“大强,他不会死的,不要急,不是你的错,千万不要责怪自己。”
在这一刻,他从未如此诚心祈祷,希望情敌安好无损,长命百岁。
季大强和杨田均跟着救护车一并去医院,现场留阿牛帮忙解决问题,
看着沈仲脸上的创口,季大强迫使自己冷静,她现下需要第一时间联系沈家人。
手指划过联系人列表,她在沈玉英的号码前停顿,最终将电话打给沈峰。
因没办法说话,她代请杨田均和沈峰对话。
将事故的细枝末节全部省略,杨田均只说了一句:“沈峰先生,我是沈仲的朋友,沈仲出了事,需要你来医院一趟,医院地址会通过信息发给你。”
到了医院,季大强被医生留住观察,她已经糊涂了,也记不清自己有没有被车撞到,杨田均听到这话却是如临大敌,脸色发灰。
沈仲还在检查。
走廊通明,有病人家属爆出一声凄厉地哭嚎,听得她全身直打颤,那哭声像是钻进汗毛的寒气,她冷极了。
坐不安稳,后背胀痛难忍,什么恩怨情仇已经全部不想,只希望,他活着。
沈峰很快赶来,季大强有些不敢面对他,沈峰来时,还带了一位大师过来,据说正是赠给沈仲水晶念珠的那位。
一走进门,他们便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沈峰眼底红刺刺,目光凶狠,如锐利的刀锋。
大师则若有所思,看她一会儿,又把目光挪向坐在她身边的杨田均。
“大师,你救救我儿子吧。”沈峰微微塌腰,脸上满是讨好。
迎着他们的,是一张看透人间悲欢离合的笑脸。大概是笑着的,她眼前有些模糊,也看不很清楚,隐隐约约,听见大师说这车祸就是那场劫,她成了红颜祸水。
两个儿子,难道要走同样的路?
沈峰对着急救室嗡嗡诵起咒来。
念咒能救命吗?谁都不知道,世上的一切,都可用一句心诚则灵来应对。
守了一夜,念了一夜,沈仲依然没有清醒。
“小季,要是早知道这样,我绝不会让你做我的儿媳。”
面对沈峰的埋怨,季大强说不出话,全身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仰着脸看,呆呆看向天花板。
后背好痛好痛。
他会死吗?
内心深处,冒出细小的声音,随后,无数道围堵而来的声音,同时在大脑中响起。
是憎恨,是谴责,是讨命。
“你害死了他。”
“你个害人精,你害死了你姐姐,你害死了一切爱你的人。”
“你要还命!”
……
所有声音化为一声长叹。
手腕被攥住,她被拉出生死纠缠。
一袋包子在眼前打晃,胖嘟嘟的,雪白的,发散着热气的包子。
“我买了早餐来。”
杨田均将吃食摆放到病房的小桌上,他考虑到各人口味问题,基本都稍稍买了些。
“沈先生,您看是吃粥吃包子,还是吃牛肉粉丝汤?我都买了一点。”
沈峰吹鼻子瞪眼,恨意滔滔,一拍桌子:“我怎么能吃得下饭!”
大师跟着坐一宿,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丝毫不客气,越过沈峰手臂,将包子拿在手上,顺便把随身携带的保温杯递给杨田均:“帮我接点水。”
拿住水杯,杨田均什么也没说,到饮水机旁接水。
大师一手把包子塞下肚,好奇地询问季大强:“你怎么不跟我们说说,沈仲为什么会被车撞到?”
季大强比划了两下,正想表明自己没办法说话,这时,护士来喊,说病人已经苏醒,要家属过去。
沈峰鞋子也顾不得提,踩住鞋跟就奔出去,走到门口,他又返身拽着大师一起出门。
季大强跟着站起来,一起过去察看沈仲的情况,杨田均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沈仲鼻子上架着呼吸罩,经历一场大磨难,整张脸瘦了一大圈,看得沈峰两眼抹泪。
见人进屋,他抬起眼皮,目光冷郁,环视众人一眼。
“爸,你怎么又随便带人过来?”
沈峰一惊,扭头望住身后三人。
“小仲,你不认得我们啦?我是谁你知道吗?”
沈仲有些不耐烦。
“我能不认识你吗?”
沈峰旋即把手指向一旁的大师。
“那他呢?你还记得吗?”
沈仲叹一口气:“你的朋友嘛,带我们一起上山修行的大师。”
沈峰顿住,手指一转,指向杨田均。
“甜蜜保健的杨老板。”
沈峰摸摸下巴,看着剩下的季大强,突然不忍心问。
面对病床上那张苍白虚弱的面孔,杨田均心里闪出无数猜疑,他抓住季大强的手走到病床前询问。
“那沈先生还记得她是谁吗?”
黑浓的睫毛垂下,沈仲眉宇显露一丝不耐烦,回答有些刻薄。
“杨老板这话说的,我什么阿猫阿狗都要认识吗?”
“沈先生真的忘记了吗?”
沈峰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挡在沈仲身前愤然道:“不认识就不认识,杨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小仲还会装失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