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很奏效。
沈老先生伤感片刻,选择临时退堂,改日再判。
一声令下,儿女孙辈,全聚在一张桌上吃饭。
久违地和孩子们聚餐,沈老先生有些开心,多饮两杯红酒,醉意阑珊,提前退场。
沈老夫人跟着离席,临行前,她满眼柔光看着孩子们,落寞胜过开心,只因还有一个孩子缺席。
“妈妈,我敬您一杯。”
“沈峰,你又抽什么风!”
见两个儿子又吵架,沈老夫人摆摆手,不想管,搭着李妈的手,在女儿们的簇拥下,回去房间。
看着拽住自己的沈威,沈峰轻蔑一笑,推开了他的手。
晚宴之后,他就支棱起来,见到沈威,也没往日惧怕,因为孙女的原因,新仇旧恨,一定要当场报。
“大哥,你目无尊长,谋朝篡位就算了,怎么还要拦着我敬妈妈喝酒,我唾弃你。”
沈威顿时鼻子呼呼喘气,一是气,二是羞。因为晚宴那事,他有些不敢面对老父母,他就像是逼宫惨败的乱臣贼子,心里有数,但还是想求得一线生机,老父亲要是责备他,他还能借口争辩,但是老父亲一句话不说,问题大了。
见父亲愁肠百结,沈豪不甘示弱,代父征战:“二叔,你把敬奶奶喝酒的心思放到正经事上,你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被小辈驳面,沈峰登时大怒,但他不能下场跟小辈厮杀,遂把希望放到了沈仲身上。
扫一眼,见坐在轮椅上的儿子可怜巴巴,父爱附体,决定舍弃老脸,自己解决。
“沈豪,没一点规矩,你就这样对二叔说话吗?你天天在外头搞那些破事我都不想提,你又算什么好东西?!”
沈豪刚想争辩,没想到有人为他出面,不过不是攻击沈峰的,而是夹枪带炮,攻击沈峰的儿媳妇。
“峰叔叔,这位是?我刚从娘家回来,怎么从没在江城见过这位小姐?是外地人吗?小仲什么时候有孩子了?怎么也不喊我们吃酒?”
季大强正吃着饭,只见一张脸突然凑在跟前,脸像个倒锐角,眼睛是平行四边形,看来看去,就是不像个人。
沈峰没来得及说话,有人抢先一步:“哎呀嫂子,你这半年不在家,不知道哦,仲弟媳妇跟我们可不一样,这个孩子嘛,是沈逸的。”
说话的正是今天跟她对簿公堂的,眼睛藏毒,跟着一唱一和。
“你这么说,我就得好好看看这位小姐了,让我看看她到底跟我们哪里不一样,竟然让小仲喜欢到娶为妻子,不会又是——”
“嫂子,这可不兴说!人家明明是走了姐姐,又来了妹妹。”
见她们说话像打哑谜,季大强没有理睬。拿纸巾为小福袋擦嘴,准备离场。她计划将沈仲送回房间后,认真研究杨田均发来的玩偶设计比赛要求,想要重新开始,还是需要作品说话。
沈仲遥控轮椅跟在她身后,转身之际,对这两人表示警告:“大嫂,二嫂,长舌妇的下场可是会被剪掉舌头。”
“仲弟,你也太敏感了,我们有说什么吗?”
季大强牵着小福袋,扭身拉住沈仲的手,示意他一起离开。
“狗咬人,你还要人咬狗吗?”
听她这么说,两人几乎同时愤愤开口:“站住!你骂谁是狗?!”
季大强脚步不停,淡淡回话:“两位嫂子也太敏感了。”
见儿子走,沈峰也赶忙跟上,他没想到季大强也是牙尖嘴利的,见两个侄媳嘴巴气歪,心里有一点小爽快,对她印象当即改善一些。
等将他们送到住所,他便贴心地替他们两人落上门锁。按他的经验来看。两人一定有话要谈。
沈仲的旧居,是一室一厅一卫。
进来房间后,他有些拘谨。遥控轮椅到沙发旁,一抬屁股,将自己挪进豆豆袋沙发里。
季大强松开小福袋,不由打量起他的房间。
房间整体装潢呈蓝色调,没有浮夸装饰,奉行朴素主义,简简单单很清爽,让人联想到棉花这种植物。
屋里有一面照片墙,挂着他年少时的照片,他每做了什么都要留影一张来纪念,见季大强走去看,他感到有些害羞。
如果没记错,那张照片上是有她的。
想起这茬,沈仲着急起来,着急要从豆豆袋沙发上坐起来,越是急,越是陷在里面,因腿痛,他无法起立,只好求她不要看:“苒苒,你不要看,等我收拾整理完,我带着你看。”
他这么一说,季大强更加得看。季大强凑在照片上,发现沈仲小时候像个漂亮的小姑娘,眼睛大大圆圆,就是整个人身上笼罩着一点冷气,漂亮是漂亮,但不是讨人喜欢的漂亮,是高岭之花,无人可触及的漂亮。
等他长大,脸部轮廓逐渐显露,不能再用漂亮来形容,高岭之花染了毒,渐渐蜕变,中学时期,他阴郁无比,将半张脸藏在长刘海之后,露出一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黑漆浓密的睫毛圈住眼睛,也圈住无限心事,他有一张眼睛特写,眼睛上还垂着一滴水晶泪,是特意拿软件修饰过的。
沈仲只觉得往事不堪回首,他支使小福袋,要她去把妈咪带回来。
小福袋走到季大强身边,却是两手一伸:“妈咪,我也要看。”
季大强将小福袋抱起来一起欣赏,等上中学,他大部分照片都跟音乐有关,有的是他敲架子鼓的照片,有的是他弹钢琴的照片,还有他在星云高中打篮球的照片,那张照片是抓拍的,季大强意外发现自己也出镜了,而且出场动作看起来很滑稽,两腿是蹦起,一只手臂高高举起,脸上还在做鬼脸。
这是哪个杀天刀的偷拍她的?!
小福袋见她盯着那张照片看,也把脸凑到照片前,小手指着照片问她:“妈咪,这是你吗?”
季大强摇摇头,坚决不承认。
这时候,沈仲已经借着轮椅从豆袋沙发上脱逃,来到两人身边。
见她们无暇顾及角落里的那张照片,他迅速捏着小木架,把那张照片藏在了身后。
其实,他有一点想让她看见。
那张照片拍极好,把她拍得很漂亮,就是时机不对,因孩子跟着他们,他还需做一个正经的伟岸的父亲,不能表露他的心事和脆弱,他是想要她怜惜的。
“爸爸,你看这个是不是妈咪。”
听到女儿呼唤,沈仲看过去,有些惊讶,这张照片是班委抓拍给他的,他一直也没怎么留意,照片过塑后,就一直这么挂着,实在没想到,两人会出现在同一张照片上,只是,她那鬼脸是冲谁做的?
妒意又起。
沈仲下意识摸了摸手上的水晶念珠,有些后悔不要她赔偿的决定,他决定耍赖到底,向她讨一条新的珠串,最好是她亲手挑选的珠子,亲手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