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最后一句落下时,宁幼恩的脸,一霎白了。
整个人天旋地转,浑身颤抖。
原来她不止是要让自己嫁给人当二婚,还要让自己嫁给一个“残缺”的人。
宁幼恩的心,骤然抽搐得厉害。
她紧紧抓住胸口,眸底盛满痛楚地质问,眼前惺惺作态说为了自己好的周泽惠,“你这样的决定,是真的为了我好吗?”
周泽惠抱臂,觉得她不识抬举,“你这次的相亲,可是我好说歹说地跟你爸爸讨来的。”
“说你心思未定,受不了诱惑,失了清白。”周泽惠转身,挑了张单人椅坐下,翘脚,“家丑不能外扬,只好委屈你爸老友的儿子。”
呵——
宁幼恩笑了。
笑得极为轻蔑,又冷着瞳色看她。
那毛骨悚然的感觉,令周泽惠很不舒服。
她呛着嗓音嚷,“你这是什么态度?才离了宁家几天,就以为翅膀硬了能自己飞?”
宁幼恩盯着她,杵在原地的身子略显摇晃,但脚下的步子却依旧挺立。
“受不了诱惑,失了清白?”宁幼恩嘴边讥讽的笑意未停,“妈,你是在讲宁幼琳的剧本吗?”
啪——的一声落下。
是周泽惠铁青着脸,冲上来的惩罚,“你有什么资格说幼琳?”
女孩纤薄的身子,随着被扇偏的脸,踉跄到一旁的沙发上,跌落。
她捂着火辣辣的脸,泪水从眼角滑落鼻尖,被她倔强地抹去。
她回瞪眼前这个所谓“当妈”的女人,不再退让,“宁幼琳在周赫不在国内的时候就出轨陆晨华,再让我洋装成她的模样,替她维护自己的清白之身,你怎么可以容许她如此荒唐.....”
啪——又是重重一巴掌。
周泽惠听她直言而出的真相,面容倏地布满狰狞。
她一手扯住她的头发,一手去揪她身上的皮肉,“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同周赫说了陆晨华跟幼琳的事?”
“啊——”宁幼恩吃痛尖叫。
“是你,一定是你为了报复幼琳。”
周泽惠发了疯地掐她,揪她。
心里笃定就是她告的密。
女孩裸露在睡裙外的皮肤,被深深掐出瘆人的红印,指痕。
“我当初为什么要把你生下,你就该活活憋死在里面,永远不要出来害人。”
“啊——”
“不准叫。”
周泽惠发狠地扯下她的长发,逼她抬头看自己,“说,说你会听话,说你不会再违背我的决定,说那些都是你自愿赎罪的。”
泪痕斑驳,浸湿了女孩的瞳孔,模糊了她看清眼前人的视线。
宁幼恩虚晃着神情,抬手抓着周泽惠揪痛她的手腕。
仿佛回到小时候,那个天天遭打骂的自己。
她苦苦哀求过,可周泽惠不肯放过她。
身上的痛感,麻木了她的心。
宁幼恩不说话,周泽惠就越发赤红着双眼。
她怨恨她一点都没变。
还是那样的硬骨头。
周泽惠不会这样就放过她,因为她还没乖乖求饶。
霎那间,周泽惠如失控那般,使着力道,将她头发高高扯起,激得她尖叫声响遍整个沐家小院。
“住手。”
一道喝止的男音,从池塘边上的木桥冲了过来。
周泽惠蓦然顿住纠缠的手,瞳孔紧缩地盯着那渐行渐清的身影。
是穿着黑色运动冲锋衣的叶书桉。
望见被抓在周泽惠手里的女孩,叶书桉恨不得三步并合成一步,冲进木屋。
他的心拧成团。
已经数不清,看过这样的画面几回了。
本以为宁幼恩长大了,就不会再遭此待遇,可他大错特错。
施暴者,永远不会觉醒。
他手背拧紧的青筋,突突直跳。
大步上前,不顾长幼身份,直接扯开周泽惠的魔爪,“伯母,这里不是宁家。”
叶书桉挑明界线,发狠地凝视着往后跌了几步的周泽惠。
“书桉!”
女孩虚弱地唤他名字,神情空洞。
叶书桉回身,眼泛酸胀。
轻柔地拨开,挡住她视线的几缕凌乱的发丝,哽咽着喉咙出声,“我来了。”
周泽惠揉了揉被弄疼的手腕,呛声站起,“叶书桉,叶家是教你这么放肆的吗?”
叶书桉咬牙,目露凶光回怼,“宁夫人你自重了吗?”
他没按之前相处那般,称呼她为“伯母”,而是直接喊出身份。
“幼恩是我女儿,做错事,我这作为母亲的给点教训合情合理。”
周泽惠不把叶书桉放眼里。
觉得他还是之前那个,只喜欢跟自己女儿黏在一起青涩的少年。
说话无所畏惧,就一再为自己辩驳。
“合情合理?”叶书桉嗤笑她所谓的教育方式,“把自己女儿往死里折腾,外面那些阔家太太,知不知道宁夫人这张打骂孩子的嘴脸?”
叶家家世大,人缘广,要是被传出去....
周泽惠心有余悸。
她见苗头不对,索性强词夺理,“叶书桉,我还没追究你把我女儿诱拐到这里的事,你倒是理直气壮怪罪到我这来?”
叶书桉识分寸。
诱拐这样的字眼,就是在给他按罪名,给打骂宁幼恩的事实找借口。
“宁夫人,我同幼恩清清白白的,你用诱拐这样的字眼,是在抹黑自己的女儿吗?”
周泽惠抱臂冷哼,“幼恩见识浅,这么多年,也就结交了你这样一个富家子弟,受不来诱惑,误入歧途在所难免。”
“你....”叶书桉真是被她这样的人整无语了,“她可是你亲女儿。”
周泽惠笑出声,“知道是亲女儿还不给我让开,我带她回家。”
说完,周泽惠起步就要去抓宁幼恩。
叶书桉将人护在身后,“幼恩不会跟你回去。”
“她回不回去,不是你说了算。”
争吵声,轰鸣在耳边。
宁幼恩眼神空荡,只觉得呼吸发难。
她跪坐在沙发里,手指嵌入自己的大腿肉里,浑身发抖。
下秒,砰的撞击声。
她硬邦邦着身体,往前面的玻璃茶几上倒去。
“幼恩.....”
*
滴——滴——
冰冷的机械声,回荡在静谧的病房里。
女孩沉睡得迷迷糊糊。
眼皮千斤重地压着,她挣扎了好久。
最终努力撑起一条缝隙时,男人侧靠在看护椅上的轮廓。
由浅入深,刻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