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之路甚是艰险,大王子一脉在京城不可撼动,若是要带江陵回去,难保不会被大王子他们察觉到有异,但放在塞邑他又总是放不下心。
思来想去,把巴图尔和西日阿洪都留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至于他自己,城中闯上一闯又有何惧?
更何况他是携功进京,此行必不会有失。
但没想到他还是小看了她,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明明没有出过塞邑一步,是怎么报的信?
等到他从京城回去,塞邑城破,他的一切功劳都成空。
更为让他恼恨的是王妃被擒,让他第一次有了危机之感。
原来,她可以这么狠,这么恨!
原来,她一点都不稀罕成为他的女人。
原来,他母亲的死,一直都没有让她放下。
可是,母亲不就那样吗?
一辈子在自怜自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有能力、也不愿努力去保护自己的孩子。
就像他的母妃那样,看着他被兄弟欺侮,也只会偷偷抹泪;看着他被奴才顶撞哄骗,也不会出头;更不会在被父亲的训斥下,为自己挺身而出。
母妃就是母妃而已。
他已经赔给了她一个兄弟,为何还要不依不饶!
他一片真心,她为何总是视而不见?
好!既然如此,那他们就在战场上见分晓,他定要断了她手足,绝了她的血脉,让她只成为他哈里拜的女人!
他夜以继日的筹谋,精挑骑射好手,要在她父亲的埋骨之地,让她的兄弟去和他们的父亲在地下团聚!
可惜的是,他还是失败了。
如今的御北军,精兵、武器样样不缺,谋士、武将一个不少。
惨烈的对决,硬是让他在那场大战上失去了一条腿!
退出局中,回想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再看看现在,如丧家之犬似的惶惶不可终日,他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江陵如克星般的出现,毁了他所有!
他恨她吗?非常恨!
看着空荡荡的那条腿,她毁了他引以为豪的骄傲,毁了他的一切,恨到半夜惊醒,却又让他忍不住的惦念。
可那又如何呢?
不管他如何的恨,如何的怨,又如何的念,在之后的几年,他都很少再见到她。
听他的手下说,她喜欢上了泗水关的老房子,喜欢钻在老房子里写写画画。
又听说她喜欢和那些老人聊天,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更听说她被泗水关的人称为圣女,还被百姓立了生祠,烟火鼎盛。
偶尔在泗水关外见到过她,她带着她那过继的儿子,周围围绕的都是那些村寨的村妇,如众星拱月般的把她围在中间。
看着她高谈阔论的说着农事,看着她和那些农妇一块整理麦田,看着她那儿子给她递水擦汗,她知道她过的不错。
她走到哪里,她身边都围绕着一群神秘之师,寻常之人,根本近身不得。
而他隐在人群中,瘸着的一条腿,让他一步不得寸进,不得靠近。
心,忽似针扎了似的疼,余生,可怎好……
在此后的多年,边彝的大王子当上了大王,还是实行一如既往的抢掠。这也导致了边彝和大凉仍然是有不断碰撞的小摩擦,可却也让边彝吃了不少的亏。
泗水关和周围大大小小的国、寨连合一片,越来越富庶。而他塞邑却越来越贫瘠,偶尔抢回来的食物也不够果腹。
后来的边彝人,更是人人喊打,愈加败落。
他百思不得其解,想他从小苦读诗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未停歇,为何还比不上一个养在闺阁里的女子?
但他也管不了这么多,大王子当政,民不聊生,不管如何,他都要回城争王,最后一搏!
但没想到温多娜会临阵倒戈!
噗!血......都是血,他的兄弟们,都死了!
温多娜语气是他从未见过的冷静:“殿下,您心中一直都是对权势的追逐,就算是跟在您身边的部下都比妾重要,这些妾都忍了。
因为妾还可以骗骗自己,殿下是没心的,妾是可以得到您的。
妾守在殿下身边这么些年,看着那些女人在殿下身边来来去去,妾庆幸,看!殿下果然是没心的,殿下最重视的还是妾。”
哈里拜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温多娜,你!”
温多娜表情忽然变得凶狠:“可是那个女人出现了!英明神武的殿下,您这些年到底怎么了?
所以,妾不能!也绝对不会让您得到她,您的喜怒哀乐不该在她一个离异妇人身上!”
“简直是愚蠢!”哈里拜怒骂。
温多娜好像没听到般继续道:“殿下不必害怕,大王子不会伤您一分一毫,他答应了妾会送您回塞邑封地,以您的能力......”
妇人之见!愚不可及!
对于大王子来说,怎么可能放虎归山?
等他重振旗鼓,等他卷土重来吗?
想他哈里拜这一生,竟然毁在了两个女人身上,呵呵,可笑啊可笑!
“温多娜,不要说了,你去找你的父亲吧!让他带着部落效忠大王子,只要大王子不蠢,你们就有活的可能。至于我们,夫妻只能缘尽于此。”
“不,殿下!殿下......”
温多娜虽然恸哭,却全然没有不舍。
哈哈......夫妻一场,不过如此!
原来汉人所说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是真的。
温多娜是不信任她了,她怕在这场争权之中,他的失败会连累了她,所以早早的给她自己找了出路!
那些担心江陵的话,全是托词!
后来,几番挣扎回到塞邑,周围没了熟悉的兄弟,没了后院的那些女人,也没了膝下的儿女。
人果然都是趋利避害的,儿女亦是如此。
看着温多娜带走他的孩儿,他不是没有想过阻止,但他没想到的是,儿女竟然都要舍他而去。
他的一生是有多失败,才能落到如此孤家寡人的地步。
春去秋来,他也渐渐的放过了自己。
自从受伤后,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他就守在了生他养他的边彝,养上几匹牛羊,闲来时去泗水关逛上一逛。
两国边境百姓的互通有无,也在这几年中日渐增多。
虽然边彝人仍然不受待见,可总有善良的大凉人放他们一马。
肉眼可见的,塞邑被带的富庶了起来。
他释然一笑,只此一生,他败的心服口服。
没过多久,他就死在了山坡上,周围陪着他的只有几头牛羊。
最后,还是大凉的人发现,把他葬在了无名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