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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淳起身目光沉沉的,看着陈幺娘许久才道。

“你才是你们几个人里最危险的那个,聪明如六弟,这一回琢了眼,他把你当成一般女子娇养了,怪他自己识人不清造成形骨削毁,这就是命了!”

陈幺娘听完忽的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低下头,双手覆在脸上良久,沙哑的说了一句。

“如果不是他心怀叵测,行为诡异,我几个兄长甚至可以为他交出性命,不惜生死的帮他。”

“是他,是他先无缘无故对我们出手,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几个活在这世上,就算活到最后只剩一人,我都要他清楚明白的睁眼看着。”

“他在乎的、他珍惜的,他藏而重之的,全部都要灰飞烟灭。”

“我让他谋划的越多,失去死去的也越多,我等着他们所有人地府团聚了,我才为我大哥和六弟风光大葬。”

凤淳的话堵在了嗓子眼,他跟陈幺娘或许有很多的不同,但是有一样相同的,那就是生命只有一次,背负的东西都是只多不少。

“你走的时候我会给你一个箱子,箱子里的东西,是凤池做梦都想得到的,送给你增加你活命的机会,”陈幺娘平复好心情说道。

“凤淳,我只帮你这最后一次了,我一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蠢人,希望你好自为之。”

凤淳走至棚门口停下脚步,“明白了陈幺娘。”

说罢敛了身上所有外露的情绪,带上温和的笑意继续看戏去了。

陈幺娘一个人坐在棚子里,眼底深处都是魂飞天外的思绪。

石彩英看了一眼伴月,示意她守在门口看着,她轻轻的走进来坐陈幺娘对面,伸手拉住陈幺娘的手,担心道。

“是不是贺大人不给你唱戏?”

陈幺娘摇摇头笑道,“他算什么东西不给我唱?阿英带点东西给田文鹰吧!”

“什么东西?”石彩英小声问。

陈幺娘起身,去角落里拿出一个包袱过来,放在石彩英的怀里。

“告诉田文鹰,这是贺大人逮捕宣娇时,宣娇夜里找到你悄悄给你的,你觉得田夫人应该需要它,所以假装收了交给田公子处理。”

石彩英抱紧包袱,包袱挺重的目测是几本册子。

“阿英今儿回去以后别在来了,至少在凤淳死前都不要来了!”陈幺娘声音很轻的说完。

石彩英吃惊的看着陈幺娘,“你说贺大人要……死了?”

陈幺娘嘴角上扬了一下,脸上多了几抹寂寥的笑。

“我要给他们兄弟一锅烩了,我大哥的死,绝对有他的手笔,大哥是个很谨慎的人。”

“他走时连我都没交代路线,更不可能让宣娇摸到路线,大哥一直都在防着她,那么宣娇能提早埋伏在山道,明显就是她得到了确切路线,那么是谁告诉她的?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石彩英眸光暗沉下来,“那我更要来帮你了,你现在孤立无援……”

陈幺娘抬手理石彩英乌发打断她的话。

“我不想有一天也哭着给你收尸,阿英你要事事小心谨慎些,我刚刚已经逼凤淳撵宣娇了,你心里需得藏着数。”

“他们兄弟如今狗咬狗相逼甚紧,别最后把你们带进去折了,等这场腥风血雨过去,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石彩英闪烁着泪光点头,“会来的,我所有身家都在你身上,你想甩开我没门,你自己也要好好的,有事不方便出面就差人去找我。”

陈幺娘放下手极认真的说道,“现在就离开吧阿英,以后自己一个人了要谨慎,如果我二哥他们回来了,麻烦你帮我安置他们,最好可以销声匿迹一段时间。”

石彩英红着眼张了张嘴,她不想答应,可她执拗不过陈幺娘,最后无声的点了点头。

“明白了,他们两个你放心。”

石彩英说完匆匆离开棚子,她不敢听陈幺娘的解释,她怕她后面说的都是安排后事,怀里紧紧的抱着包袱,领着伴月坐船回府城了。

陈幺娘手撑着头孤坐在棚子里,周身说不出灰凉的气息,与棚外鼎沸的热闹格格不入。

武大婶看陈幺娘呆坐,担心的要进去看情况。

被儿子武平安拉住,摇了摇头小声道。

“阿娘莫要打扰家主,家主最近疲累不堪让她偷个闲,小晌午那会跟贺大人他们吃饭时,全程只顾着喝酒了,一口饭食未进肚子。”

武大婶在儿子的目光里收回脚,转身去隔壁棚子忙碌着,她要做些好吃的给家主,一个姑娘家空肚子喝酒,容易把肚子喝坏了。

傍晚夕阳余晖彻底没了,船场招待的筵席开摆,陈幺娘收拾好情绪出来,陪人吃饭到天黑散了,又亲自带人给府衙大人送上码头坐船离开。

凤淳走在最后面,他的小厮怀里抱着一个古朴的箱子,用块不起眼的布包裹着。

陈幺娘送完人回到草棚子,疲惫的坐着看灯火摇曳,外面又是新的一轮热闹叫好声,她听着热闹的声音思绪万千。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咳嗽声。

陈幺娘抬头看向门口,是武大叔两口子端着东西过来,脸上的担心呼之欲出。

“大叔大神?你们这是……?”

“你大叔让我给家主煮了点养胃的饭食,平安说家主中午跟晚上喝了许多酒,未吃上过几口饭,空肚子喝酒伤身的厉害,家主快吃些饭食吧!”

武大婶说着抱碗快步跑进来,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糯米粥放在桌上,关切的看着陈幺娘。

陈幺娘接过饭碗,碗里是黏稠的稀饭,她冲武大叔两口子笑了笑。

“谢谢大叔大婶让你们费心了,”说完低头喝了一口温稀饭。

武大婶看陈幺娘吃了,顿时笑容爬满皱褶的脸上。

“家主不够吃我再给你盛,锅里还有一碗,专门给家主做的饭。”

“够了大婶,”陈幺娘连忙摆手不要了。

“那一碗给大叔或者平安哥吃,夜里大叔和平安哥不能安心睡了,多安排人手警惕的巡逻船场,好歹撑着大戏结束。”

“武大婶倒是可以安心睡一觉,夜里睡足了,明儿白天才好看粮食做饭,今天来的人大婶看见了,又多又乱糟糟的厉害,没个细心的人盯着还真不行。”

“哎,家主你放心,我明天眼不错的看着人做饭,可不能给人白吃了,还被白偷走粮食,”武大婶拍着胸脯保证道。

说话间陈幺娘一碗粥吃完,武大叔进来接过空碗道。

“我们回去了,让家主也早点休息,明天还不知又来什么老爷,说不得要家主全程陪着说话的。”

“行,咱们走让家主休息,”老两口笑呵呵的离开了。

……

凤淳和自己随从坐在小船里,吹着夜风不知在思索什么,没发现与他相距不远的秦大人孟大人。

目光时不时的扫向俩人,有意无意的盯随从小厮怀里的箱子,他们似乎知道小厮抱的是什么东西,没想过上前探知打听一二。

孟大人抬袖子掩在嘴角,看似说话声音较小,可夜晚湖面安静,再小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果然唐凤池的东西留在船场了,唐凤淳现在把东西带走了,他是什么意思?用它对付崔家吗?别忘了,崔家可是唐凤池的外祖家……”

秦大人背手一脸惋惜道,“不管崔家是唐凤池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唐凤池不知何时与崔家结仇了,出手狠辣招招致命,完全是冲着让崔家死而来的,柳家都被牵连的毫无反手之力。”

“看到如今的崔家,我想到了去年的唐国公,他也是毫无征兆的乱了步伐,还参与了楚溪郡的数年私盐贩卖,落的全府身死皆散!”

“崔家如果没出现崔五公子事情,或许还有一救的回旋余地,当真是可惜了崔五公子了!”

“一个如此学富五车之人,竟被人算计上了龙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下,生生折了天家威仪,和崔家后生的所有生路,可见他们兄弟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孟大人瞥了一眼凤淳背影也感叹道。

“下官初听唐国公事,颇为佩服唐凤池手段,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他竟然敢兵行险招,亲自检举唐国公,并奉送上了账册翔实之证,让唐国公辩无可辨。”

“当日下官的佩服,如今想来,却是不寒而栗的战栗!”

孟大人一副为唐国公感到惋惜的口吻,几代人的经营,一朝被儿子瓦解冰消。

秦大人默了一会,声音里是无限的迷惑。

“谁说不是呢!唐凤池对唐家狠,我可以理解是为他母亲,毕竟唐国公对崔婉做的,很得各家府邸指摘,但是唐凤池对自己的外祖家,为何也能下得去如此狠手?”

孟大人看了一眼狐疑的秦大人,脸上同样是迷惑不解的模样,俩人闲聊的话随着湖面的风,传到了凤淳坐的小船上。

他将身后两位大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眼神变得越发深沉不可测。

心中暗自思忖着,看来京城的水浪大的厉害,比他想象的还要看不见底,他要赶紧写罪折递上去自诉,再晚一步就该尸骨无存了。

六弟究竟是为了唐娘娘?还是为了景王?他为何要对崔家赶尽杀绝?或者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陈幺娘给的这一箱东西,是否真如孟大人所说,是用来对付崔家的利器吗?无数疑问在凤淳心头萦绕。

……

深夜下半晌的时辰,陈幺娘走出棚子坐在门口,不多时来了一个人蹲下,声音极低极小的说道。

“家主我是曹思成,您吩咐我打听的事我打听清楚了,大爷他们之所被宣娇抓住,皆是贺大人身边的人泄漏的路线,泄漏之人,家主认识叫云舒。”

“此丫环被贺大人吩咐人打断了腿,押在西码头断头湾藏着,需要属下悄悄偷她回来吗?”

陈幺娘听完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了。

思索一会道,“不急着押回来,倒是需要你派两个得用的人,明夜帮我送信去一个地方,从现在开始,你跟小武管家一样,正式成为船场曹管家了。”

“属下谢家主赏识,”曹思成高兴的抱拳行礼。

陈幺娘摆摆手,目光打量曹思成,他是贺图专门留给她的人,曹思成有胆有谋很好用,她身边现在很缺一个人用,武平安什么都好,就是缺了胳膊,到底好多事不方便带他了。

“你现在去找武管家商量巡逻船场,明儿开始跟在我身边用。”

“好的家主,”曹思成压着激动的声音,弯身行完礼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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