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幺娘在树林里待了一夜,次日早晨冷冰冰的出了林子,坐车回到府城去了酒铺子。
“小二哥,还是老样子给我来二十坛子最烈的酒,”说罢拿出钱递过去付账。
小二见是她热情的答应道,“好嘞小五爷,小的这就给您搬酒去。”
铺里掌柜对陈幺娘经常来买酒很熟悉了,见她这大清早的就来买酒,三两步的走出来热情的打招呼。
“小五兄弟年前买的酒用完了?”
“用完了,做药酒用的快,我说掌柜的,我经常来你这买酒,量用的说起来也不算小,你价钱是不是得给我便宜些?”陈幺娘背手问。
酒铺掌柜搓手半天道,“这样小五兄弟,你大约么今年能用多少酒?你给我个大概的数量,这样我也好给你个实价,你晓得的,我铺子里也不自己产酒,水路运过来的成本就在这了。”
陈幺娘一时也拿不准了,她就自己做那么七八坛子给八方茶楼,量确实少了点,找人大量做也不现实,城里有好几家药酒铺,根本就轮不到她出头做药酒,想了想道。
“等五六月份我兄长从外地回来了,我过来给你个大概的量数。”
“成的,到时候我一准给你个实在价格,”酒铺掌柜说完赶紧溜走了,他怕留下陈幺娘还今日的酒价。
小二搬好酒殷勤的给陈幺娘送回家,还懂事的给酒搬去屋里放好,都不需要她自己伸手帮忙的,图的就是她以后大量去买酒。
送走卖酒的小二,陈幺娘烧水洗了个热水澡,躯了身上的寒湿气,美美的睡了一天。
傍晚起床做了些吃的填肚子,继续发呆坐了半夜出门,这次来的是蜈蚣胡同。
“小五东家快进来,”陶长安打开门让人进屋坐。
陈幺娘去堂屋坐下抱着火盆,伸手接了陶长安给她倒的热水喝一口。
“小五东家半夜过来有什么事吗?”陶长安坐下询问。
“我想了解了解阿叔生前常去哪些地方,他除了这里落脚,还在什么地方睡觉?长安大哥有听阿叔提起过吗?”陈幺娘直奔主题的问陶长安。
陶长安听了努力想,想半天最后不是特别确定道。
“阿叔去的最多的就是茶铺,然后东码头扛脚的地方,至于睡觉应该是茶铺最多,小五东家怎么了?”
陈幺娘伸手放在火上烤着,声音很轻的说道。
“我在找一样东西,可能被阿叔不注意落下的东西,所以我要打听阿叔生前落脚的地方,我想过去找找看看,阿叔这里的房间长安大哥收拾了没?”
“没收拾,我陪你进去找,”陶长安说完起身又点了一盏油灯。
陪着陈幺娘进老艄公住的房间,房间里一进去都有一股霉味了,东西床铺什么都没变动,陶长安放下两盏油灯,感觉不够亮堂,转身又出去点了一盏油灯进来。
放好灯帮着陈幺娘翻床倒铺的找,屋里翻了个底朝天,除了衣服铺盖啥也没找到。
“要不我带小五东家去茶铺那里找找?”
陶长安看陈幺娘找的用心,想是落下什么重要的东西了,他也没问陈幺娘找什么,心里知道的,能让小五东家突然来翻找的东西,必然是很重要东西,不敢开口随便乱问。
“茶铺不是被人弄去了吗?阿叔歇脚的地方定然也被人翻了,我们这个时候去翻,应该翻不到什么东西了,”陈幺娘皱眉意思算了。
“阿叔不是歇在茶铺内,他歇脚的地方是一处胡同洞,我带小五东家去找,”陶长安不由分说吹了灯,带着陈幺娘就猫出了家门。
俩人深夜里鬼祟的去了胡同尾,陈幺娘在陶长安的指路下,来到茶铺后面,这里有一棵半死不活的树,树根隔壁的院墙有不大的小洞,大概类似狗窝一般的存在。
“阿叔生前只要不回去就会窝在这里,小五东家你去翻找,我帮你看着四周的人,”陶长安耳语的告诉陈幺娘。
陈幺娘借着月光看了半天狗洞,最后跪下爬进去开始翻找,洞里是一股说不出臭味,什么烂草烂树棒子都有,她几乎给洞翻过来找了一遍。
最后在烂草里摸到一块牌子,触手冰凉坚硬,陈幺娘努力睁大眼睛看手里东西,洞里太黑了看不清,她不动声色的给装起来,继续假装翻找洞里的东西,翻了小半个时辰,沮丧的起身拍衣服。
“有吗小五东家?”陶长安小声问。
“没有,我听吴玲珑说阿叔生前消息灵通,又有点小偷小摸的习惯,就想着找到他的住处摸摸看看,”陈幺娘泄气的摇头。
“那我现在带小五东家去东城门找……”
“不找了!或许东西不在阿叔这里,应该说那东西根本就没有丢,”陈幺娘打断了陶长安的话。
陶长安莫名其妙的看着陈幺娘,啥意思?
“长安大哥我们回去吧!是我把阿叔想的太能耐了,他再厉害也就是一个水上艄公,最多比人晓得点消息,我差点被吴玲珑骗了,老大根本就不需要我找什么账本救,吴氏本身就有老大需要的账本,”陈幺娘似有反应过来的拍了拍头后悔。
陶长安看陈幺娘恍然大悟的表情,带着她疾步离开了茶铺,回到家门口打开门想陈幺娘进去说话。
“长安大哥你休息吧!我也回去睡觉了,那什么账本你别瞎找了,老大怎么说也是吴氏的姑爷,她就是再绝情,也会看在孩子面上拿出东西救人的,陈幺娘说完用力抓住陶长安手腕。
陶长安被陈幺娘抓的反应过来,要扭头朝胡同深处看,结果手腕又被用力掐了一下。
“小五东家我明白了,你呀就是太淳厚了!人家是大小姐,想找什么人找不到?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折腾你找人。”
“说一句账本可能被啥老艄公偷了,你便信的不行到处翻,她吴氏船场跟咱们小家小户一样吗?东西能那么好偷?船场那么多守卫是瞎子?不过对外说的一句噱头话,你当真的见天忙翻跟头。”
陈幺娘被说的低头没精神的走了。
陶长安看陈幺娘回去了,关上门进屋喝了一碗温水,片刻功夫趴桌上昏睡过去,一道黑影进屋拍了拍陶长安的脑袋,见他睡的人事不知。
黑影大胆的进屋翻找一遍,又把库房角角落落找了一遍,确定屋里什么都没,出来不死心又去了茶铺树后面,亲自在臭烂草里翻了一遍。
最后低低的骂了一句,“老不死的,死了都不老实,小爷当初就是让你死的太舒服了,你最好不是偷账本的人。”
陈幺娘回到家第一时间,进卧室点亮灯查看床铺,她的床铺并不是她走时的样子了,虽然被人极力恢复了原状,但是她睡的草枕方向不对。
她就知道石彩英那个蠢货,一举一动被人放在眼皮下的还不自知,陈幺娘嘴角多了一抹嘲讽,关紧门窗后拿出怀里的东西,握在手掌心对着油灯细看。
是一块刻了字的古朴玉牌,牌中心是个银丝錾刻出的“淇”字,陈幺娘看半天,吹熄灯把玉牌放去窗户顶端的不起眼小洞里,打算找时间送去江婆子的坟头地藏了。
放好东西陈幺娘躺下翻身,心里一遍一遍推测想,江婆子手里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威胁到她母亲的?
账本已经被阿叔误打误撞偷给她了,她早给扔进火盆烧成了灰,至于玉牌,对阿娘是没有任何影响的,眼下应该没什么东西关联阿娘了。
她胡思乱想了半夜,想不出还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只得打哈欠睡了过去。
……
芙蓉楼的密室内;
宣娇阴沉着脸看护卫,“确定东西不在她们身上吗?”
“属下确定的娇姐姐,阿英甚至不知道账本什么样的,她昨天去陈幺娘家做了什么,我虽然没敢太靠近听到话。”
“但是从她回茶楼里说的只言片语中,可以肯定的是,阿英大概想让陈幺娘帮她忙,无非是要重新挽回公子的心。”
“她走后陈幺娘夜里出的门,她翻找老艄公的落地,是吴玲珑早早给的具体消息,从她跟那个龟公的对话里,属下明确的知道了,吴玲珑知道账本且见过,娇姐姐你可要当心些了。”
宣娇听了露出讽笑,“凭她?公子要是真对她有心,还能如此对她?你确定阿英身上也没有江妈妈留下的东西?”
“这个属下可以肯定的保证,江妈妈没有给阿英任何东西,娇姐姐,账本会不会被大公子夺去了?他还故布疑阵让我们分心思查找?毕竟我们都是只听说过账本,没有真正的见过。”
“见过账本的只有公子本人,公子又是个谨慎的人,怎么会那么巧的账本就遗失了呢?会不会公子被人骗了?”宣娇的护卫皱眉怀疑,昨晚龟公的话确实点醒了他。
宣娇闻言咬牙切齿道,“公子当时拿到账本都没捂热乎,就被该死的阿谨偷了,悄悄的还给了江妈妈,要不是他突然死了引起公子警觉,吩咐义哥查阿谨接触的人,公子都不晓得到手的账本遗失了。”
“亏了那两个水鬼命好!被人最后一刻救走,否则大公子的人到了,带着他们和账本回去,公子不仅会死,还会连累娘娘跟着吃受挂落。”
“这么说私盐账本真的存在?”宣娇护卫面露凝重。
“不是真的存在,大公子怎么会火急火燎的收手放过公子?眼下账本和信物第二次从江妈妈手里丢了,公子在京里急需账本用,我们却不知账本到底落谁手里了,”宣娇烦躁的走来走去,脑门里的无名火真是无处发泄。
宣娇护卫听了摸摸脑袋道,“娇姐姐,我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可行的通。”
“什么办法?”宣娇停下脚步凝眉。
“我们可以用吴氏手里握的账本,充在芙蓉楼里的账本,送给公子先应急用。”
宣娇护卫心道这是最好的主意了,就连陈幺娘他们外人都明白的道理,他们自己白白的放了不用,为一本没见过账本死命找是下下策。
“反正账本的真假,对崔太公爷没什么分别吧?”
“再说了,吴氏手里握的账本,那与大公子来往的钱财都是真真实实的,非要江妈妈手里的账无非是牵扯问题,太公爷他们需要一本大公子的账,得有影才能起风,这账不管是哪一本能用就行。”
宣娇烦躁的脸平静下来,“你有把握拿到吴氏船场的账吗?”
护卫摇头表示道,“这本账需要娇姐亲自去跟吴玲珑要,凭她已有公子孩子的份上,她就不该看公子陷于囹圄不救。”
宣娇闻言轻轻的摩挲着首饰,飞速思考许久道。
“我明儿备船亲去吴氏船场,此时也只有吴玲珑可以救公子了,”宣娇眯眼冷然决定了。
“娇姐需要属下再做些什么吗?或者我可以再努力找找,毕竟公子走前说了,不许我们动吴氏船场,”护卫纠结的问宣娇。
“就这么决定了,公子回来责罚了,一切过错我甘愿领罚,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你明天只需要让贺图把贺新春招来码头,我单独见吴玲珑本人即可,贺家兄弟比吴玲珑难以糊弄,我知道她想要什么。”
“属下明白了,这便回去准备,”护卫走前对宣娇笑了笑,语气担心又真诚的说道。
“日后还望娇姐姐保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