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有人替安陵容出头,夏冬春面露迟疑,狠狠瞪了甄嬛身后的安陵容一眼,又道:“你倒是肯为她出头!你是哪家的?看你自负美貌,衣着打扮也不错,就不怕沾染了她这身穷酸气!”
甄嬛却道:“家父大理寺少卿,凡事不论衣着外貌,也不论出身高低,只看中一个理字,还请夏姐姐看清楚今日情形,汉军旗选秀,你如此不依不饶,怕有损汉军旗的颜面,若是惊动了圣驾,岂不罪过了?”
夏冬春冷哼一声,又白了甄嬛一眼,转头走了,还不忘骂一句“晦气!”
安陵容垂眸。
错了,原来一开始便错了!
她入宫仍穿了当年那一身织花缎子,是阿娘和萧姨娘连夜赶制,针脚难免粗糙了些,放到京城里来,就显得粗俗了。
她的出身原本就与这座紫禁城格格不入。
夏冬春是她进入这里的第一道劫难,挑剔她的出身,好让她知难而退。
当众对她羞辱,哪怕是没有茶水泼身,也发生了上辈子发生的事,不就是最好的佐证吗?
难道甄嬛注定是她命中的贵人。
她注定和甄嬛产生交集?
再次看到甄嬛,那个活泼娇俏的甄嬛,和临终前见到的除了脸完全不同的甄嬛,陵容不禁红了眼眶。
姐姐……
不到片刻,她恢复了一丝理智,对甄嬛轻轻一礼道:“多谢姐姐仗义出手,否则陵容还不知如何摆脱得好。”
“你没事吧?”甄嬛关切问。
安陵容微微摇头。
甄嬛看安陵容今日这身打扮,虽然衣料过时,但钗镮首饰却是精致的,特别是发间那支白梅钗,衬得她越发清丽可人。
随后沈眉庄开口,三人相互见了礼,算是点头之交了。
这一次安陵容对甄嬛并没有无以为报的感激,夏冬春本质上就是错的。
但因着上一世的记忆,陵容仍对甄嬛感情复杂,她小心翼翼的掩藏起这种情绪,再度抬眸的时候,眼神里的痛楚便一一消散了。
只是沈眉庄,上辈子害了她一条命。
但她不后悔, 那时候她只要觉得甄嬛过得不好便内心欢喜,沈眉庄死,足以令甄嬛痛不欲生。
沈眉庄死后她也害怕甄嬛会怪自己,可那又如何?在这深宫,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反正上辈子的罪孽都烟消云散了,这辈子沈眉庄怎么样和自己无关。
三人相视一笑间,传来了安陵容立刻参选的话。
安陵容与甄嬛、沈眉庄两人辞别,随着被传召的几人一起进入殿内。
皇帝坐在上首,满脸的不耐烦。
这届秀女尽是些庸脂俗粉,他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若不是选秀流程已经开始,他恨不得当场甩袖走人。
再次经历这场景,安陵容内心没有丝毫的紧张,在太监宣读她的家世后,她从容跪下向皇帝和太后见礼。
她并没有用前世皇后调教过的嗓音,却又那般从容淡定,太后只一瞬便对安陵容产生了好感。
皇帝眼眸微睁,目光落在安陵容发间的白梅上,在阳光下,那朵白梅显得熠熠生辉。
松阳县地处江南,这便是个江南婉约女子,只是身份低了些,他没放在眼里。
江南女子多小意,仔细分辨,安陵容这份从容中似乎略带愁绪。
再一瞧安陵容的脸,一瞬间多了几分清雅,容色虽不十分艳丽,但考虑年少还未完全长开。
皇帝心想,若是到紫禁城里养上几年,未必不能容色翩翩。
“安陵容,赐香囊!”
皇帝面无表情,自带一股洞悉一切的上位者气势,手中翡翠珠串的流苏却随着手指盘动一颤一颤的。
安陵容如同上一世一般辞谢了皇帝和太后,就在此时,一只秋蝴蝶飞来,缓缓落在安陵容发间珍珠上,又飞起落在了那朵白梅花蕊间。
皇帝顿觉惊异,心中对选安陵容肯定了一分。
太后觉得这是祥瑞征兆,她喜欢老实本分规矩之人,看安陵容方才规矩的模样,这出身就不计较了。
于是出言夸赞了几句。
安陵容走在长街上,这次她没有丝毫的激动,只是觉得自己如飘萍一般,像这紫禁城中的幽魂。
阳光正好,她再度抬头。
以后这么好的阳光,她要多晒一晒。
回到住所,萧姨娘得知安陵容中选的消息,好一顿激动,又对着佛祖磕了几个头,直说安家祖坟冒青烟了,出了个娘娘。
萧姨娘又将今日卖十张香方所得的一千四百两银票给了安陵容。
安陵容感激道:“这段时日多亏了姨娘帮衬。”
萧姨娘疼惜得看着安陵容:“早些年若不是你母亲,我哪有如今的日子过?帮你是我的本分,容儿莫要再说谢字。”
陵容拿出六百两银票交给萧姨娘。
“陵容离进宫还有两月,这段时间辛苦萧姨娘替陵容办两件事,一是耳目之人,二则是去外城购置一处小院,要靠近医馆那种,方便以后陵容接了母亲和姨娘进京赡养,至于剩下的钱,便留给姨娘带回松阳县老家去,务必请个好大夫为我娘医治眼睛,陵容感激不尽。”
萧姨娘一听陵容还为她做打算,心里暖暖的。
夫人没有儿子,只得了她一个女儿,她自己进了安家后知道安比槐为人,不愿给安比槐留下子嗣,容儿便是她们的依靠。
其他两房姨娘生了儿女,都还年岁尚小,又被教得小家子气,是不中用的。
安比槐竟还乐在其中。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这一点上,安比槐倒像个木头。
“至于我爹,如今我为宫妃,哪怕最末的答应,也与往日不同。我会修书两封,待我进宫后,姨娘将其带回松阳县交予我爹,平日里姨娘不必在他面前谨小慎微,望姨娘多多提醒我爹,有几分能耐办几分事,莫要过于贪婪,否则即便我为宫妃,在皇上面前不得脸也救不了他,甚至连累全族。”
萧姨娘自然知道宫中规矩多,连忙点头称是。
“小姐,奴婢都打听过了,您说的那位安小主下榻在京中一处院落,住所倒也方便,奴婢便自作主张,没有将人给请回来。”流珠俏皮的眨了眨眼,对甄嬛说着安陵容的情况。
一旁的浣碧不理解甄嬛的做法,问道:“小姐,那么多入选小主,为何你独独对这位安小主那般上心?还眼巴巴的要接人入府,结果人家并不需要。”
甄嬛坐在红木椅上,手里还捧着一卷书,听了后浅浅笑道:“那便罢了,我只是觉得与陵容一见如故,就像家中小妹妹一般,如今听闻她在京中一切方便,就不必有此一举了。”